出于考古工作的特殊性，大众很少有机会走进正在发掘中的考古现场，与遗址零距离接触。

12月14日，镇海汶溪遗址的开放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在考古领队雷少的带领下，记者走下深约3米的考古探方。脚踏6600年前的土地，看着先民留下的遗迹遗物，听他讲述河姆渡时期海进人退、海退人进的故事，一种沧海桑田之感油然而生。 

走下探方。

海侵

据雷少还原，河姆渡时期的汶溪遗址大约是一个生活着三四十个人的小村落。这里离海很近，比余姚河姆渡、田螺山的河姆渡人，距离海洋要近得多。

他们以橡子为主食，食用肉类，也吃鱼，不过主要不是海鱼而是淡水鱼。从这一点看，汶溪遗址大约处于以前的河口地带，附近或有通海的河流。

和很多史前人类一样，汶溪遗址的先民也选择了山脚作为聚居地。背靠山峰很重要，这样，海平面上涨的时候，人类有地方可退；等到海水回落时，又能重新“下山”生活。

“海侵”或者说“水灾”的历史在考古地层剖面前表现得非常清晰。

被淤泥层上下“夹住”的河姆渡早期文化

河姆渡文化早期，距今6600年前，这里曾被海水淹没，有一层淤泥层。后来海水退去，距今6600年—6300年间，河姆渡文化早期人类在这里生产生活了几百年；之后，又有一次海侵，河姆渡先民被迫往山上走，或向别处迁徙。大约100多年后，河姆渡文化中期人类，回到这里生活。

这次生活时间比较长，从距今6000年—5000年，持续生活了1000年，一直持续到河姆渡文化晚期。

再后来，这里还生活过良渚文化晚期（距今4800年—4400年）人类，良渚文化衰亡后又来了一群人，属于钱山漾文化早期（距今4400年—4300年）文化。

考古报告中常见的表述：“人地关系变迁”，在这里有鲜活反映。“能看出人的、文化的韧性特别强。”雷少说。

而在距今4300年后，此地再次迎来一次明显的海平面上升。

“这次上升很剧烈，整个宁绍一带、杭嘉湖平原的人类生活发展进入衰退期，再来的就是商周时的人。”

亮点

整个宁波地区，50年来发现过近百处河姆渡文化遗址。其中只有10处左右有河姆渡早期文化堆积，“大面积揭露早期村落的，这是第5处，可以说非常难得和稀缺。”雷少说。

在河姆渡早期文化层里，考古人发现了植物果核、动物骨骼，人类生活使用的陶器、骨器、木器、石器、玉器，如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

就出土文物而言，最难得的是发现了一件河姆渡早期的玉环，为透闪石，透光度很好，且是真玉。

玉环。

田螺山遗址也曾发现过很多河姆渡文化早期玉器，但只能说是“美石”，算不上“真玉”。“玉环这种器型在河姆渡文化中也很少见。这可能是一件装饰品，或许是从杭嘉湖地区‘交流’来的。”雷少推测。

汶溪遗址还是一处极为少见的河姆渡文化早中晚期堆积“齐全”的遗址。

“河姆渡早期的内容，我们在河姆渡、田螺山有过大面积发现，但这里保存更好的是河姆渡文化晚期的内容，尤其我们所说的‘晚期前段’的发现，也就是距今5800年—5500年的这段历史。它补齐了河姆渡文化中期到晚期中间的‘缺环’。换句话说，河姆渡文化从距今7000年—5000年，这两千年的历史怎么连续发展的，这个遗址可以讲明白。”雷少说。

器型

为了让大家有更直观的认识，遗址现场当天做了一个“微展览”，将河姆渡早期、河姆渡中晚期、商周时期地层出土的部分文物分类摆放。

记者在现场看到，河姆渡文化早期文物类型除了上述玉器，还有橡子、石器、木器（骨耜）和鹿角等动物骨骼。

河姆渡文化早期文物。

河姆渡中晚期文物则有代表性的带绳纹的陶釜，墓葬随葬品中的陶罐，陶盉，还有很多陶网坠。

“这种陶网坠以前也比较少见，说明当时宁绍地区渔业资源很丰富，人类更多是在湿地里用渔网进行一种诱捕；这种陶瓢勺，以前也没有见过完整器。”

河姆渡文化的代表器型—陶釜。

陶盉。

陶网坠。

陶勺。

雷少还指出了一件“小青蛙”，推测是陶釜壁上的贴塑装饰，距今约6000年。

“青蛙骨骼在田螺山有发现过，但将其用泥塑作装饰物，可以说是首次发现。青蛙的眼睛、匍匐的形态是非逼真，可见河姆渡人文化艺术创作力非常强。”雷少表示。

陶制贴塑小青蛙。

前述河姆渡文化“晚期前段”的代表，则可以从一件陶豆中看出来。

“这件陶豆的风格和晚期不一样，晚期的会有很多漏孔，材质方面会采用更加细腻的泥质陶。而这件陶豆用的是粗泥陶，也不同于早期的夹炭陶，体现了制陶技术的演变发展。”

陶豆（中）。

到了商周时期以及春秋战国阶段，泥质陶（软陶）发展成更加成熟的印纹硬陶。当时还出现了原始瓷，越文化的内容开始进入视野。

印纹硬陶。

原始瓷。

考古，也被认为是“读地书”的过程。正处于考古进行时的汶溪遗址，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