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章
金鸡口地处清江上游,鹤、巴、建三县交界处。弯潭河、岳家河、猪耳河在此交汇。三条河里的鱼,非常非常多。
金鸡口的人说,吃鱼不用愁,锅里先炸油。意思是说,客人来了,锅烧好了,再下河去捕鱼也来得及。
湾潭河又称大河,大河和猪耳河里有饭鱼、白甲、黑鱼、菊花鱼、甲鱼、桃花斑、黄牯头、娃娃鱼,岩巴子等等,大的七八上十斤一条,甲鱼有小脸盆儿那么大。
岳家河又称小河,是凉水,鱼种类少,主要生长无鳞的洋鱼。越往下游,水越大,鱼越多,也越大。
各种各样的捕鱼方法,妙趣横生。
一 砸鱼
我们经常在河里砸鱼。在河岸边上,浅水处,凭感觉,找一个大概能翻动的石头,因为砸了以后要把这个石头翻开或移动。这个石头不能是死的。就是石头不是深埋在沙石里面,而是有一定缝隙的活石头。
选好了活石头,再找一个石头,举过头顶,狠命的砸下去,把里面的鱼震死。有时得连砸几下。
如果是黄牯头、菊花鱼之类,立刻会有一种線体流出来。如果是饭鱼、白甲之类,等会儿会自动飘出来。但大多时候,要翻开被砸的石头捡鱼。
最好的砸鱼工具,是八磅十磅的铁锤,软木把,在石头上一砸一弹的,有力又省力。
我们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先进的武器,主要用石头砸石头,致鱼死地。
二 抠鱼
抠鱼也是在大河里进行。在金鸡口老街门口,有一个长长的花滩,上面是将军洞,下面是大小河交汇处。花滩水流平缓。我们脱光衣裤,先在岸边上向花滩上扔石头,扑嗵扑嗵,石头像炸弹一样,落在水中,鱼们吓得东躲西藏,钻进石缝。
我们乘势跃进水中,双手包围型的围住某一个石头,或几人合围,把里面的鱼抠出来。有时候,手一伸进去,鱼嗖的一下逃跑了,又去抠下一个。有时手只能触到鱼的某一部位,半天不能入手。有时洞口小,鱼很大,又老是抠不出来。人扒在水中,直到把鱼抠出来为止。抠得最多的是,饭鱼、黄牯头、菊花鱼。
我们经常赤条条趴在花滩上,一抠老半天。有时以为抠出一条大黄牯头,抠出水面,竞是一条水蛇……
三 捉鱼
岩巴子跟黄牯头长像差不多,头上有两只带锯子的角,有些呆头呆脑。喜欢趴在明净的河水下面,只要轻手轻脚,抓住头部,就可以拿出水面。运气好可以捉一大串。有时候,它也很灵巧,你手老远,它突然向前一冲,逃之夭夭。
还有一种沙泥鳅,也可以这么捉。
我们金鸡口管甲鱼叫团鱼。徒手捉团鱼的技术含量就很不一般了。金鸡口人很少有人会徒手捉团鱼。只有爹曾是一位徒手捉团鱼的高手。爹熟知团鱼的习性,知道团鱼的行踪,根据行踪脚痕,知其大小。
其实学会了又很简单。在相应的季节里,团鱼躲在浅水滩,身子钻进半粗半细的沙中,面向朝阳,从水中露出头来,鼻尖伸出水面呼吸。如果你慧眼识其踪,一脚踏在它背上面,手心向上,四指并拢,拇指张开,从后面抄尾,犹如瓮中捉鳖。
有一次,我和爹在三河交汇后的下游杀把子,也就是放木排。我们停下把子,在一个浅滩上捉了八九只团鱼,用红胶丝网裝着,绑在把子前面。
把子过飞桥,白浪滔天,撞石击崖,到平滩处,哈哈,装甲鱼的胶丝袋不知所综,爹打着抿笑说,没绑好的。
很长时间,我一直在想,口袋破了没有?甲鱼们到底逃脱没有?
四 摸鱼
在大河上下深潭中摸鱼,非常刺激,非常享受,但也是高难度行为,潜在着刺激,恐惧,危险等因素。
所摸之鱼,往往是通过炸、放闹,或其他因素,鱼沉入深潭之中,任何工具都无法得到时,就要潜下去摸。
鱼沉入浅潭,有时有一道白影,隐隐约约,随水晃动,可以有目的扎进水中,把鱼摸起来。但在深不可测的深潭,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刚炸过鱼的深潭中,有一股浓烈的气味,水也是浑黄的。
深潭往往沉大白甲、大黑鱼,摸一条三五斤,七八斤也未可知。鱼在怀里,像抱着一头小猪小羊那么沉,兴奋无比。
下深潭,一要水性好,要先游,次潜,再游上岸,体力耗费大;二要气长,潜进不知底细的深水区,气不够,或半途而费,有鱼没摸着,或下了底,有去无回;三是恐惧,黑古隆冬的深潭中,里面结构复杂,摸鱼时,卡住手脚,后果严重。在什么母猪嘴,将军洞,黑盔,几个深潭中,都吞噬过人命。
我初具潜进深水摸鱼的本领。在深水中,有时鱼持别多,选大的摸上手,先往嘴里放一条,轻咬头部,再左手摸一条,右手摸一条,然后调整身子,头部向上,双脚拼命向上一蹬,借势冲出水面。有时潭水太深,惯性不够,得再向上用力,脚蹬,手划,一气呵成……,
我爹,我族房的二叔,他们气长,潜的时间也长,嘴里能叼两条,手里也抓得多一些。
五 支笕
到了数九寒冬,地上有明霜,天气寒冷,河水冰冷刺骨,金鸡口河里仍然有鱼,不过大鱼们都不见了,只是些未成年的“幼儿鱼”、“少年鱼”,俗称“千年花儿”。但仍然有鱼趣。
进入冬季前,会有人捷足先蹬,抢先在老街门口,也就是我们抠鱼的花滩上支笕。
支笕,就是先把两岸的石头,垒成两道堤坝,并用树枝树叶什么的堵死缝隙,逼水中流。
墙堤坝上面展开,靠岸,下边收拢,只留一两尺宽的窄口。然后在窄口上支一根粗横木或石板,用沙石填平,形成明显高于下游的落差。
用毛竹编织一副竹簾,一头高一头低,将竹簾安装在窄口处。一头扎进水中,尾部向上,像支支利箭射向天空。
上游来水,急速流过横木或石板,全部冲在竹簾上,“千年花儿”们从宽处游到这里,水流湍急,更不知下游设有“迈不过的坎”,就纷纷落在了竹簾上。
也有不用竹簾的,而是专门编织一个有倒刺的篾篓,或直接放一个竹筐、旧背篓之类,叫支豪篓什么的。
成为笕主人盘中美餐的,大都是饭鱼、刁子、黄牯头、岩巴子、螃蟹等杂鱼。有时收获一碗两碗,有时收获一盆半盆。有时候三两条“千年花儿”,不够塞牙缝。有时什么也没有。
除了门口花滩上有笕外,在上游的谷家滩也有笕。一道道石堤,一幅幅竹笕,成为大河上下的一道道风景,好似古战场上诸葛孔明的迷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