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正在维修施工的山丹大佛寺大佛殿发生火灾,引起社会关注。相关部门及时发布通报,指出此大佛殿系20世纪90年代末兴建的现代建筑,与其相邻的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山丹大佛寺遗址未受火灾影响,保存完好。
山丹大佛寺遗址现存南北墁道版筑墙体,那么历史上的山丹大佛寺“真容”究竟如何?近代游记和方志里对此多有记载,从前人的“探班”体验中,我们能够得窥一斑。
山丹大佛寺旧影 引自《山丹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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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之史料,山丹大佛寺(又名土佛寺)有始建于北魏或唐代说、创建年代不明说、明正统重建说等。通常认为,山丹大佛寺在明代以前即已存在,明正统、万历和清光绪年间均有修缮或重建。
明代陈敏撰《重修土佛寺碑记》载:卫治西十里,古刹因丘陵立佛像。正统庚申,镇守甘肃太监王公贵,选拔沙门淄流精修其道者智莹,号秀峰,住持是寺。后因“慨感寺宇朴陋,乃请于守备山丹都指挥杨公斌,倡导檀越,储材陶甓,经营修建。肇自正统辛酉春,讫工于壬戌岁暮。殿宇、山门、法堂、廊庑、厨亭落成。都司指挥张公熊装严绘塑,金壁流光,焕然聿新。”
清道光《山丹县志》载:“土佛寺,一名大佛寺,城西十里许。明正统六年,太监王贵、指挥杨斌建。内佛像高一十二丈,覆以重楼七层,凿山为之。滨州训导陈敏碑记。景泰六年,僧智莹勒石。万历九年,巡抚侯东莱重修。”
光绪十四年(1888)秦澍春撰《重建大佛寺碑记》载:“山丹城西十里,有大佛寺,不详创于何代,而重修于前明正统辛西之岁……以后随时缮葺,遂郁为一邑名刹。同治花门之变,毁于逆焰,荡焉无存。”清光绪年间,山丹大佛寺重建,“广袤三联,直上七级,望之如屡楼海市,辉映碧空。中起大雄殿十六楹,肖普贤、文殊于中。左右各有岭楼一座,晨钟暮鼓,发人猛省。绝顶建晚望之亭,最前开众善之门。士民皈依之所,僧僚养静之室,商旅偃息之坛,锦鳞游泳之沼,精舍兰若,共百十间。”
由上述史料可见,至晚清时期,山丹大佛寺已经成为河西走廊上的名胜与山丹县的地标性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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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游记里,关于山丹大佛寺的记录,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行色匆匆,途经山丹郊外时远观大佛寺。如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林则徐谪戍新疆,沿途对河西走廊风物多有记叙。据其所著《荷戈纪程》载,道光二十二年(1842)八月二十七日,黎明出山丹县城西门,“过十里铺,有大土佛寺。”又如北京大学学者陈万里所著《西行日记》载,1925年4月25日,出山丹县城西关,渡山丹河十里,有大佛寺,一名土佛寺。因着急赶路,陈万里一行不及下车细游,在日记中仅留下了“佛像高十三丈,覆以重楼七层”的大致描述。再如高良佐《西北随轺记》1935年5月27日日记载,出山丹县城西门,顺渠西行,“过山丹河,河水东北流。西北行十里至大佛寺,寺依狮山东麓,甚壮丽,以时促未及游览。”
另一类则属于“慢游”或“深度游”,对于山丹大佛寺夹叙夹议。如晚清官员裴景福谪戍新疆途中,见闻汇编为《河海昆仑录》,据其光绪三十二年(1906)二月初十日记载,出山丹西门,渡山丹河,“十里大佛寺,喇嘛主持。寺当狮山北麓,面东。”当时春寒料峭,寺内并无其他香客游人,只有“西廊系一犬,望人而吠”。大门和中殿均有佛像和壁画,“大佛贮五层阁,下层仅见其足,至五层,始见面目。头大如五里烟墩,足小拇供一人卧。余登阁。摩大佛髫,循阁右山坡而下,计一百五十余级,真大佛矣。”在感慨之余,裴景福对于重建后的大佛寺造像与洛阳龙门石窟和陕西彬县大佛寺进行了对比,认为其缺乏灵秀之气,“既远逊龙门三龛,又不如邠州无量”。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时人对于山丹大佛寺的艺术价值当然有自己的看法,这是可以理解的。
1934年夏,上海《申报》记者陈庚雅的山丹大佛寺游记,不仅描述了大佛寺形制及造像之雄伟,还捎带介绍了当地风土人情。据其《西北视察记》1934年7月26日日记载,出山丹县城后渡山丹河,西行十里,过大佛寺,“入门供哼哈二将,再进即四大天王、十八罗汉等。大雄殿依雄山起建,高七层,中坐大佛。量其趾甲,长一尺二寸。欲瞻佛面,须登最高层。”同行者可以与大佛零距离接触并合影留念,“某君立佛肩,为摄一影,见某君之高,尚未及佛耳之中部,故大佛之高,虽不若传说之十丈之甚,然七八丈量必有之。”陈庚雅在山丹大佛寺游览期间,“时见乘坐牛车之妇女,来寺烧香。中有村颜三四,姿态健美,无逊南国佳人。”陈庚雅对此印象深刻,忍不住在日记里多写了几句,为山丹女子的高颜值大大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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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初期,中外旅行者们游记中仍然有着山丹大佛寺的身影。
1937年秋,美国地质学家马文•韦勒等应邀赴河西走廊勘探石油。据其回忆录《戈壁驼队》一书记载,1937年9月15日抵达山丹,县城周边的土地已经荒芜,西南方向是花岗岩的小山,“这里有一些庙宇,保存得还不错。另外一些庙宇则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有的神像已暴露在露天之中。”此处所指似应为山丹大佛寺。
1938年7月,时任甘新公路督办的马步青,巡视河西途中亦曾赴山丹大佛寺一游。在随同采访的凉州《河西日报》记者笔下,当时的山丹大佛寺“负山临水,建筑宏丽”;门首匾额为“狮山禅院”,寺内有大雄殿三官楼等殿宇,而大雄殿尤为雄伟,上有“明启三藏”匾额一幅,“字迹苍劲,刻画入神。”“殿内塑有大佛像,高十余丈,自踵至顶,占有七层楼阁,只一足趾上,可容五六人,其大可想而知。”《河西日报》记者写道:“此地为山邑名胜,往来行旅,到此瞻仰膜拜的很多。”抗战烽火中,地处河西走廊要冲的山丹大佛寺,俨然成为旅人们寻求精神慰藉的圣地。
历史上的山丹大佛寺,迭经修葺和重建;近代游记里,关于山丹大佛寺的记叙角度和参观体验亦各不相同,这也为我们了解近百年来的山丹大佛寺变迁与保存状态,提供了互相参详的宝贵资料。今天,作为文物保护单位的山丹大佛寺遗址和大佛寺景区而居,亦可算是地方一景,希望山丹大佛寺遗址得到有效保护。
文丨奔流新闻特约撰稿 史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