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位于五云村的自贡市看守所搬迁之际,向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移交了两块石碑,记述了一段凄婉的爱情故事。
五云村,又称五美堂,位于自流井区光大街,曾是自贡盐商四大家之一的李四友堂总办李星桥的宅院。李星桥曾捐花翎二品顶戴,有五位妻妾,李分别为其修建了五套小别院,意为“五朵彩云”,故取名为五云村。新中国建立后,五云村改建为自贡市看守所。2014年看守所拆迁,五云村不复存在。
两块石碑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原镌刻在五云村老宅,碑上刻有李星桥悼亡妻妾七言诗数十首。一块为悼侧室雷氏诗二十六首,一块为悼爱妾段氏诗若干首。前者碑体保存较好,字迹清晰,仅个别文字残损。后者碑面模糊不清。今仅录前者悼亡诗二十六首。
悼侧室雷氏诗碑,碑高1.79米、碑宽0.86米,红色字体楷书。碑面文字从右至左竖刻,题款为:“雷氏侧室故悼亡诗二十六首”,落款为:“李五郎星桥作于五云村,光绪三十四年岁次戊申仲秋月初六日”。据已故宋良曦先生考证:“不是李星桥的手笔,应该是找工匠所刻,但碑文内容为李星桥所著。”
从内容来看,全诗记录了李星桥和雷氏相识、相恋、相知的过程,直到雷氏病逝,李星桥笔下寄托无限哀思。这位雷氏跟李星桥相识的时候,应该是李星桥20岁时。当时李四友堂债台高筑,他主动请缨,出任四友堂的掌门人,开凿新井,开源节流,振兴家族事业。而这位侧室,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与他同甘苦、共患难的伴侣。从诗中也可以看到李四友堂的兴衰成败。在过去盐业史研究中,自贡历代盐商留下的诗作也不少,但诗碑则是凤毛麟角。李星桥的悼亡诗,情真意切,凄婉动人,一段凄美的盐商人文生活得以还原。
李星桥,自流井李四友堂家族中兴时期——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到宣统末年(1911)的总办。李星桥20岁力主自荐担任堂内总办,声言要负重责,排万难,力挽李四友堂家族衰败颓势。李星桥接任四友堂总办后,即与族众约法三章:不得在井、灶、笕、号乱抓钱用,每房每年应进银1200两,只能在端午、中秋、年关支付;各房人等租佃四友堂火圈,必付租金,购买四友堂卤水,卤价照缴。除节流外,李星桥还积极开源:加锉正龙井,新增火圈300余井。整顿盐号,撤销不称职掌柜,追回流失款额。五云村盐商悼亡诗碑的发现,为研究和还原盐商人文、家庭生活提供了难得的实物,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附:《雷氏侧室故悼亡诗二十六首》
两家杨柳一溪烟,闲探梅花十载前。
寻得风流仙品格,相思从此梦魂牵。
大家举趾甚端详,鸦髻云鬟巧样妆。
侠气偏从眉画出,当时犹似杜韦娘。
新春游玩赴龙门,寄语冰人早结姻。
莲步轻移环佩稳,桃花点额暗消魂。
数年岁月眼将穿,红叶新诗久不传。
待到梅开佳节日,鸳鸯帐里话姻缘。
同车共赴古渝城,茅店鸡鸣月色清。
最苦板桥霜迹冷,女娘马上作南征。
债台高筑不胜愁,谁与同心巧出谋。
回首艾奴相敌事,全凭女将战渝州。
至今犹记洞房春,云雨巫山笑语频。
数载恩情无限乐,惟怜儿女□前因。
容颜仙骨胜桃花,不愧当年是旧家。
多少隔邻诸女伴,每来留住快煎茶。
温柔乡里最愉多,美丽消磨可奈何?
几度阳台春梦暖,低声含笑唤阿哥。
九泉诏赴太匆忙,月落乌啼自惨伤。
一梦黄泉月色冷,寒宵谁伴读书郎。
红颜顷刻自消磨,屈指光阴几度过。
常愿有缘成眷属,平生住爱念弥陀。
月圆月缺恨偏长,病入膏肓莫主张。
花甲半轮天不佑,前生烧了断头香。
龙门花落夜生愁,春去秋来恨未休。
此日分离香梦冷,一轮明月不胜秋。
魂飞一别隔天涯,指点秋云夕照斜。
辜负光阴留不住,□□吹去美人车。
杜鹃啼血不堪闻,天半秋风雁侣分。
明月清风千古恨,可怜魂断女娘军。
桃枝柳叶一般残,留得衾绸自怯单。
诗酒有谁为我伴,教人怎不惹心酸。
不是愁中即病中,伯劳飞燕各西东。
□□莫作分离梦,红豆拈来一样同。
高华难觅女娘身,病里犹知早避秦。
话到别离双泪落,愿郎长作是大人。
梅花高格几生修,一病难知意外忧。
痛子幼殇无限恨,临终犹记在心头。
红楼留得姓名在,□□无人论短长。
贫贱有求皆必应,君原一片佛心肠。
魂归天外雁南飞,从此香闺笑语微。
卿到黄泉□□乐,一双儿女共依依。
愁肠怕咏悼亡诗,明月团圆竟别离。
泉下聘妻如问讯,莫言夫婿尚无儿。
□□秋冷炬成灰,乘鹤逍遥去不回。
撒手半生成往事,一棺长溘不胜哀。
不堪流水夕阳红,有怨多含不言中。
何事一双蚨蝶散,花残无力耐东风。
一溪相隔一香坟,两两裙钗可共群。
荒草夜寒人静倦,□□□月要平分。
灵堂诉别哭声哗,死后遥遥去路赊。
莫道今宵缘已尽,他生重结并头花。
李五郎星桥作于五云村
光绪三十四年岁次戊申仲秋月初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