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1日，雪夜，温度零下。湖南省湘西州吉首市矮寨坡头，山野苍茫，大地洁白。

“第二趟除雪，该行动了。”深夜10时，套上荧光绿雨衣，往融雪撒布机里添加足够量的融雪剂后，吉首市公路建设养护中心应急抢险中心主任吴庆华抖落身上的积雪，艰难爬上铲雪车。

动作缓慢又有一丝滑稽，像一只笨重的企鹅。

暗黑严丝合缝地扣在洁白大地上，在隐秘微小的“褶皱”里，庞大的铲雪车、轻盈的融雪撒布机两两搭配，兵分两路，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爬坡时速度不宜过快、要眼观六路随时预判路况、要灵活操作铲雪车使积雪都能清理至公路旁……吴庆华是除雪“老将”，操作起来游刃有余，仿佛铲雪车已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今年是他在公路部门工作的第31个年头、操作铲雪车的第5个年头。而在矮寨坡迎战雨雪，也是他每年冬天的“标准动作”。正式除雪前，州公路建设养护中心主任唐忠带队来到现场调度，紧急安排州公路应急抢险站再送来3台除雪设备，州公路物资储备站再送来40吨融雪剂，为抗冰除雪工作提供了充足的物资设备。唐忠还反复嘱咐执勤人员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严格按照操作规程确保完成矮寨坡保通保畅任务。

“唐主任的话很暖心，也给了我们信心。除雪工作看着很简单，里面门道可多着嘞。胆要大，心要细，眼神要犀利。”吴庆华顿了顿，沉思片刻后说：“最重要的还是身体素质好，能扛冻，能扛累，能扛住这反反复复的工作。”

矮寨坡脚到坡头、矮寨坡头到花垣县交界，一趟作业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不能按时吃饭是常态。“今天的晚饭是两桶泡面，一桶没吃饱，又来了一桶，吃得多才能干得久嘛。”吴庆华和搭档周积平相视而笑，笑声里尽是明晃晃的真诚和坦荡。

太困了怎么办？可不可以偷偷懒？

“雪大时，隔一个小时就得启动一趟，睡眠是间断的。太累了就用冷水洗把脸，提提神，有关公众安全的工作可不能马虎。”吴庆华说，还未建好的G319线矮寨中心养护站里目前只有两张小铺，一个班十几号人，大家都先紧着年纪大的操作员休息，其他累了就在车里将就。

偶尔也会有枯燥烦闷的时刻。爬进车里，进入雪地，天地很静，仿佛世界只剩下俩人和车里的一小寸天地。当感到什么也无法填满眼前的空旷阔大时，他们就会哼上小曲，用歌声放大自己的气息，用歌声去占据广阔的安静。

遇到机器故障时，他们还得不厌其烦地查找原因、修理机器。一顿操作下来俩人双双成了白茫茫的雪人，苦涩又狼狈。

“我今年56岁了，很快就要退休。我们公路养护群体中很多人都有腰椎间盘突出，女儿担心我的身体，叫我少干点，但雨雪天气公路人哪闲得下呀。”和吴庆华相反，周积平的声音很淡，很轻，很冷，好像随时能消散在风雪里。但此刻，却显得力量千钧、温暖异常。

时间已到凌晨，大雪仍未停止。不放心的两人没有休息，嘬上几口浓茶后，按照路线继续驱车前行。

机械化作业尚且能坚持，人工除雪的岁月里，他们只能用双手在无际的道路和漫长的寒夜里，撑开一团团温暖和安宁。

在吉首市公路建设养护中心工作人员章伟的记忆里，2008年冰灾时的人工除雪是人生岁月里最难忘的一笔。

当时矮寨大桥还未修建，矮寨盘山公路是湘西地区与重庆公路运输的重要通道，除冰除雪、保通保畅任务重、责任大。

“那年，冰有6公分厚，只能用铁锹、钢筋人工除冰。公路、消防、交警等部门共300多号人‘鏖战’了近一个月。”章伟看似随意地、滔滔不绝地铺陈记忆里的细节：为除雪而错过的年夜饭，为除雪而拥有的伤痕“勋章”，关于忍冻挨饿的，关于情怀的，关于友谊的……背负着他人生命的工作，一部分也构筑了他们自己生命的意义。

后来，机械化设备投入了，工作人员增加了，全州的公路路况越来越好，章伟也渐渐退出一线。

“从砂石路面到两油三砂的油路面，再到如今的沥青混凝土路面，时代在变，但我们公路人的情怀一直没变。”望着白雪皑皑的山头，章伟笑脸盈盈：“除了三十几年雪，我也快要退休了，这守护群众安全的接力棒要传给年轻人咯。”

凌晨1时，夜愈加深刻，很静很静，铲雪车仍然行驶在路上，默默埋首大地，“啃食”白雪。

一片片晶莹的雪花飘落下来，无声却有力量地“砸”在铲雪车刚刚“清洗”过的路面……

这雪，真纯，真白啊……（作者：吴宜芝 宿中元 龙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