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伟

1918年，山东省署和潍县县署支持济南电报局长马惠阶，会同潍县绅商募集资金3万元，在坊子二马路西段路北，接办坊子电灯公司。投入运营17年后，公司连年亏损，累赔殆尽，破产清算。其中滋味，可谓一言难尽。

1. 仓促筹建与开业

清朝末年，中国国力衰竭，德国人乘机占领青岛，筑铁路以达济南，并攫取沿线开采矿山权。坊子位于胶济铁路中心，煤矿众多。德国军队进驻后，德国人开始大规模开发坊子煤矿，逐渐形成了“南北三条马路，东西十里洋场”的坊子市区，“市面繁盛，营业益见发展”。德国人运来发电设备，供煤矿、军营和部分德国人住户照明。欧战？之后，日本占领青岛，连同德国人掠夺的权利一并承继。坊子的大企业虽被德国人破坏，工矿业产能备受打击，但日本人在坊子各行其是，经营各种小规模事业，居留人员日益增加，小发电设备最多时有三四处。在居住人口稠密的坊子北端火车站和南面矿区，日本人沿用德国遗留的发电设备供电灯照明，在西部外国人居住区和中部地带的坊子居民街区，夜间绝大部分仍靠油灯照明。

山东民族资本投资电气事业，注册立案者颇多，唯有潍县、坊子独付阙如。为此，济南电话局局长、银行家马惠阶拟募集资金10万元，以“便利社会，发达地方商业，促进地方文明”为宗旨，拟创设潍县电灯股份有限公司。他拟定《潍县电灯股份有限公司章程》，规定公司营业系专办电灯，“凡潍县、坊子设电灯地点均归本公司一手经营”，并在《潍县电灯股份有限公司章程》第一章第四条中明确表明，“本公司总厂设于潍县，俟逐渐扩充以坊子为分厂”，马惠阶创立潍县电灯公司最初设想，要等到潍县电灯公司兴盛发达后，再行扩充、兴建作为潍县电灯公司的分厂——坊子电灯公司，具体的规划操作为“以潍县城内为电灯厂，中间设立杆线直达于坊子成为一气”。

华府会议解决中日山东半岛悬案后，我国得以收回部分权利，坊子亦属其中之一。1918年5月24日，山东督军兼署省长张怀芝给交通部、农商部的信函称，“潍县地当胶济铁路要冲，坊子又系矿区所在，该商等拟在该处创办电灯公司，与维持利权至有关系。除批该公司从速召集资本，按照法定手续注册”。6月24日，山东省张怀芝、张树元共同给交通部、农商部、外交部公函，声称虽然商人马惠阶等呈请集资创设潍县电灯公司，已经过山东省署批准并备案。但是，据潍县知事密报，日本人中户川以“坊子商务逐渐发达，需用电灯迫不及待，是以急于筹设，中国如能尅日承办，亦未尝不可通融，否则材料已到坊，花费四五千元，岂可坐视废弃？”等语，而且，日本人中户川已将电灯应用材料运抵坊子。为此，外交总长陆徵祥在6月27日、山东护省长张树元在7月3日分别与交通部协商调处该事项。对于创设潍县电灯公司事宜，潍县县署协同外交部特派山东交涉员与日本人交涉，日本方面承诺一月内，若有中国商人前来坊子接办坊子电灯公司，日方可以退让，但期限是一个月。在日本人给出的一个月期限内，马惠阶临危受命，他积极运作，集资3万元款项到账，暂时放弃潍县电灯公司的建设，先行筹划潍县电灯公司的分厂——坊子电灯公司。

在异常紧张的时间限制内，马惠阶找到同为济宁电灯公司的股东，也是济南电灯公司总经理庄式如协商，先行引进济南电灯公司因为扩充营业另购新机器，被淘汰的锅炉及发电机，接手日本人已经运到坊子的4500元电线、零件等。

此外，马惠阶等经过测算，每年坊子电灯公司将至少亏空5300元，成为承办坊子电灯公司的巨大障碍。1918年9月28日，护理山东督军兼护省长张树元协调省财政厅，将坊子电灯公司每年所需补贴列入财政部预算外临时支出，拟在1917、1918、1919年度国家决算案内列报，并先行拨付5300元大洋，解决了马惠阶筹办坊子电灯公司资金方面的后顾之忧。

在坊子商会的帮助下，马惠阶在坊子二马路西段路北办起了坊子电灯公司，安装了两台35马力卧式单程回旋锅架式蒸汽机，配以两台25千瓦交流发电机，聘用总经理、经理、会计、收费员各一人，另有工头、电务员和7名工人，设有大机房、办公室各一间，宿舍等十二间，装设780盏电灯，在坊子电灯公司管理层的运营下，坊子工商业户与居民夜间终于可以以电力照明，坊子电灯公司历经仓促筹备后，在匆忙之中开灯营业。

二.艰难运营与困境

坊子电灯公司的开业，在当地一度引起轰动，也给坊子当地商民带来了光明、便利和欢乐。但是，开办坊子电灯公司，在当时首先是维护国权，不得不仓促修建，尤其是发电主设备，系前清时济南电灯公司购自德国曾经安装在青岛的发电设备，电气方式为交流单相1000伏，发电容量为30千伏安，原动力为船用蒸汽机，采用皮带拖带电机，且因马力不足，不久转让给济南电灯公司。这些二手设备，又在济南电灯公司经过多年运行，济南电灯公司扩大营业规模被淘汰后，才将废弃不用的机器设备运至坊子，筑厂安机暂时应用。设备在坊子电灯公司成立初期，尚可正常运转。此后，马惠阶委托马丹铭担任坊子电灯公司经理。马惠阶等潍县电灯公司的经营者希冀三年以后，坊子电灯用户增多，坊子电灯公司能够在没有补贴的状态下实现正常运转。

随着坊子电灯公司的运营，坊子电灯公司的设备老化越来越严重。截至1930年，工程设备中的锅炉及两部发电机在中国的使用年限已达32年，其中一部德国制造的火车头式双气缸蒸汽原动力机，因飞轮大轴折毁不能开机；又因该公司专业技术人员水平能力不足，生产用燃料为坊子炭矿厂出产的有烟煤，该煤性质不良，渣滓甚多，且极易粘结成块，造成的频繁检修增加了生产成本；坊子电灯公司建设之初在机房附近用旧法凿井，井水石灰质含量颇高，加入锅炉大约一个月，火管即填满水锈，必须人工取出刷洗，有时会因为火力过猛洞穿铁管，则需要停产另换新管才能继续生产，每年耗于此项费用约在500元，长此以往，开支不菲。

除了生产设备等损耗，坊子电灯公司的营业状况更加不容乐观。依据1930年1-12月的统计，坊子用电表住户多系日本人，有23户，接灯300余盏；包灯制用户258户，接灯464盏，全年电费收入7552元，公司规定电表用户每只月租金1元，每度电售价0.25元，电费实属过于便宜，而且市街的路灯由公司义务提供用电，不另收费，增加了企业经营负担。最不利电灯公司经营发展的是，因为韩复榘省主席自1928年开始严禁毒品，坊子日本人营业倒闭者众多，导致电灯的销路亦因之而降低，常常入不敷出；坊子电灯公司每月收入约600余元，而支出则超过800元，累计历年以来的亏损，公司负债已达4500元。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政府承诺每年给予的5300元补贴，除兑现一年外，由于政治不稳定等各种原因，补贴未能再行兑现，公司失去最低财务保障，累赔之路深不见底。
在潍县警界任职且精通电气业务的坊子电灯公司经理王辅宸，殚精竭虑维持坊子电灯公司发展，但在1930年年报中，显示注册资本金3万元的坊子电灯公司，一年电费收入7552.8元，支出薪金888元、工资费1560元、燃料费4800元、消耗费3260元、修理费530元、事务费1112元、债款利息120元、纳税20元、呆坏账170元，一年支出合计12460元，当年共计亏损4809元。坊子电灯公司面临破产窘境。

参考文献：

研究院近现代史馆《潍县坊子电灯公司》（馆藏号：23-25-02-014-02）

鸣谢：潍坊市申报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办公室、潍坊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办公室徐建生

【专栏作者】张伟，国网山东省电力公司任职，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山东大学硕士研究生。散文作品获得人民文学“泰山杯”全国散文比赛优秀作品奖。迄今出版艺术评论集《梦的旷野》，诗集《泉畔灵雨》，以及散文集《沙漏的呼吸》《瓜仔话语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