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志和孩子们在一起
秋末的合肥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缝隙,依旧温暖。穿过合肥闹市区的车水马龙,往和煦园的北边再走走,一处小院掩映在绿荫之后。嘎吱一声,推开小院的铁门,一眼就能看到孩子们在教室里击打着非洲鼓。
“你好!”“你好!”教室里的孩子们看到记者,主动打起招呼,童声清脆,一声接着一声。“他们没见过你,有点兴奋。”李全志牵住准备上前拥抱记者的孩子,笑着说道。
这里的孩子都是孤独症患者,但在这座隐于市的幸福小院里,有退休后仍为孤独症儿童奔走谋求社会认同的老院长,有把自己正常的女儿放在特教班里一起教育的老师,“星星的孩子”不再孤独。
陪伴孩子24年的李爷爷
“你要征求姐姐的同意,才能抱她,好不好?”李全志微微弯腰,和教室里正处在青春期的男孩轻声说着话。
喜欢穿深蓝色马甲,头发花白,笑起来温柔和蔼,这是李全志;每天来回乘车两个半小时照料孩子,东奔西走想带孩子们看更广阔的世界,这是李全志;坚持24年想帮更多心智障碍的孩子融入社会、消除误解,这也是李全志。
“我已经70岁了,我也不是没想过打退堂鼓,照顾这些孩子是很累,我经常想不干了,去过退休生活好了,但第二天我又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小院。”
11月6日,记者在幸福小院里见到了李全志,他是幸福小院的大家长,也是院里30多个孩子的“李爷爷”。
2019年,李全志组建起幸福小院,专为心智障碍儿童提供看护、康复等服务,帮助上百个家庭从压抑生活中解放出来。说起幸福小院的建立初衷,他聊起了自己前24年的过往。
“我的人生大概只做了两件事,报效祖国和帮助孩子。”
李全志曾在军营效力26年,1999年退役转业,来到了合肥市残疾人联合会任康复处长。因为工作,他开始频繁接触残疾儿童,为他们提供康复培训教育和服务指导,直到2015年退休。
最初到残联工作,为了了解残疾儿童的状况,李全志挨家挨户走访。通过走访,李全志发现很多孤独症儿童的父母觉得孩子只是性格不好,并不是得了病,这就耽误了治疗的黄金期。还有很多家庭因为孩子的治疗费用过高而陷入困难。“我总得做些什么吧。”在职期间,他帮助成千上百户家庭争取政策优待、链接康复资源、长期跟踪帮扶。
退休后,他放不下这些孩子,后来他到社区做党建指导员,便开始四处奔波——搜集资料、整合资源、联络人员。终于,在双岗街道万小店社区的支持下,幸福小院2017年成功注册,主要服务社区里残障人士。
但李全志总觉得服务工作不够多也不够实效,经过两年的探索,2019年,幸福小院开始系统性地疗愈孤独症儿童。
依托社区残疾人工作站,幸福小院现在主要开展特殊儿童的日常康复、教育就业支持和能力培养提升等工作。通俗来说,这里就是给特殊儿童提供疗育康复和成长的地方。
在李全志的眼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障碍,只是障碍的表现不同。所以心智障碍的孩子,只是在融入社会方面难度更大,不应该被歧视。
“只要我们正确干预,为他们和这个社会搭起一座桥梁,他们就能积极地向我们走来。”
“有困难就找李书记”
70岁,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李全志却一直奔波在帮助特殊儿童的路上。
幸福小院的特教老师韦霞告诉记者,李全志住在蜀山区,每天到幸福小院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来回近3个小时,5年风雨无阻。
“孩子们都和他特别亲,还能分辨出他开门的脚步声。”韦霞说,每次李全志刚走到小院的门口,孩子们上着课都跑出教室,给他拉开铁门,扑他个满怀。
“我是2019年来的,当时还是因为请李书记帮忙才认识的他。”韦霞说,自己是因为认定了李全志,才到幸福小院里任教。
师范毕业的韦霞原是一位英语老师,在舒城工作。因为家庭原因,2009年,她来到合肥。在找工作时,她了解到特殊教育这一职业,便想着先尝试一下作为过渡。
韦霞说,第一堂课上完,她的衣服都汗湿了。“教室里只有8个孩子,但我却觉得自己特别孤立无援。”8个孩子各做各事,抠桌角、玩衣服、发呆,就是不理她。不认输的韦霞特地报名了特教的专业培训班,慢慢端正认知,培养技能,考到了孤独症康复专业评估技能证书、早疗与语言训练合格证书、孤独症谱系障碍临床诊疗和科学干预证书等。
那时李全志还没退休,韦霞加入的特教群里经常有“有困难去找李书记”的说法,但韦霞没想过自己会和李全志有什么交集。
直到一天,韦霞照顾的孩子跑丢了,她四处寻找,发布朋友圈让身边的人也帮忙找。“当时实在没办法了,我想到大家总说有困难找李书记,我就直接给他打了电话求助。”
李全志询问完情况,便立即加入了寻找孩子的队伍。经过半夜的努力,孩子回家了。韦霞开始和李全志有了交集。“后来我跟李书记聊天,说到如果有个地方既能给普通家庭的孤独症孩子提供全天式陪护,又能对他们进行系统性疗愈和职业教育就好了。”于是,李全志便叫她来幸福小院,一起来这里给孩子们打造一片天地。
“我的孩子有好多哥哥姐姐陪伴”
“我这一辈子就做这一件事就很好。”韦霞说,自从认识李全志,她更加坚定未来要去帮助更多家庭。“特教岗位很缺老师的,我就在这一直做下去。”
2019年刚进幸福小院,韦霞凭借自己10多年的特教经验,就带了4个重度孤独症儿童,他们完全无社交、无语言。当时韦霞还要照顾自己两个年幼的孩子,负担重,但她却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
韦霞把4个重度孤独症儿童带在身边。孩子们白天在幸福小院上课,晚上就带回家照顾,24小时进行课程干预,关注他们的情绪成长和状态。“我把我的女儿也放到幸福小院里,跟这群孩子一起上课、生活。”
韦霞的两个女儿都是普通小孩,和这群孤独症孩子同吃同住同学。“我二女儿到现在还以为我带的四个孤独症小孩是她的亲生哥哥、姐姐。”
通过3年的住家教育,韦霞带的4个孩子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原先一个女孩完全不说话,没有眼神交流,还有饮食障碍,现在却会开口说话,还会主动给父母做饭吃。“一般通过住家教育干预效果好的,我们就会渐渐过渡到常规的教学时间,让父母把孩子接回家正常生活了。”
如今,韦霞的二女儿开始上普通幼儿园,和孩子们的相处变得少了,二女儿还偷偷落泪。“我两个女儿一放学就跑来小院,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我就跟我的女儿们说,你们多幸福,有这么多哥哥姐姐。”
要给孩子们寻一处更广阔的家园
通过系统性的教育,幸福小院里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在这里,生活课比常识课更加重要。李全志认为,教孩子们走路、购物、做饭、洗衣服、学习技能更加重要。
幸福小院里的每一顿午餐,都是老师带着孩子们一起做的;每一次外出,都是对孩子们进行的情景式教育。
“孤独症是先天性的,孩子们大多是没有想象力的,所以我们的课程大多是情景式教育,让孩子能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李全志说,比如带孩子们认识土豆,孤独症儿童是无法联想到土豆会出现在超市里、田地里。所以教学必须身临其境地带孩子认知。
现在每个周三,幸福小院都有外出课程,老师们带着孩子们融入社会。比如让孩子们带着零钱,出去买喜欢的小零食等。如今,小院里的4名老师可以带着30名孩子出门活动,这是巨大的进步。
“对所有的孩子,我们的第一原则就是接纳,包容孩子的障碍,然后就是立规矩。”李全志举例,比如对不说话的孩子,就要接纳,不能强迫孩子说话,要慢慢引导;又比如吃饭,能做到用勺子吃的,孩子非要用手抓,那就要立规矩纠正,让他们融入社会规则。
幸福小院里的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自信、热情,这也是很多社会大众所意想不到的。“因为小院让他们觉得安全,来这里的客人,孩子们都会很热情地欢迎。”
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李全志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也愈发紧迫——孩子们成年后,怎么生活?他们的父母老了,谁来关照?
“幸福小院现在可以说是康复干预、融合教育、辅助性就业职业康复和养护的中级阶段,但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这里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成长需求。”
于是,李全志和合肥市政协委员、安徽新华女性公益发展中心党支部书记王文娜女士一起谋划,寻找并打造一个属于孩子们自己的“幸福村”——
在合肥周边寻找一个基本闲置的村落,加以维修改造,满足孩子们学习、生活、社会实践和工作需求,让他们真正实现自力更生。
合肥通客户端-合报全媒体记者 刘小容/文 王浩/图 实习生 罗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