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日日所见的城市,
我们细细地看过吗?
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第二期上海市青年摄影人才高级研修班学员周平浪是一位经常游走在上海街头的摄影师,他的照片鲜活、灵动,总能发现生活中最松弛的景象。他的镜头中有在上海生活了一辈子的本地居民、从异国他乡移居过来的新上海人、初来乍到的年轻人、穿梭于地铁和写字楼之间的白领……这些真实的芸芸众生构成了更真实也更现代的上海。
2000年是我和家人第一次来上海,当长途大巴经过陆家嘴时,满目林立的高楼——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已经建好。虽然当时也去过国内其他大城市,但这份都市的冲击感,只有上海才有,就好像多年前听的那首歌《我的滑板鞋》中的“魅力之都”。那种状态下,我想任何一个地方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上海的繁华所震撼,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后来我在福州路逛上海书城,买了许多郑渊洁的漫画小说,在返程大巴上一路借着路灯看。那种既抽象又具体、既摩登又市井的感受,是我对上海的最初印象。
虽然我的老家在浙江临海,但我父母一辈早年都有在上海生活的经历,年少时我也曾被送来上海读书,毕业后短暂离开去广州工作,后来又回到上海找工作,租房子,买房子,谈恋爱……感觉和本地居民的轨迹状态大差不差。
很多家庭都会有父母拍的照片,我的家里也有一些朴实的相册,然后渐渐地我开始对摄影有了些兴趣,到了大学摄影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的一个爱好。拍照是我平时放松的一种方式,又有一定产出,让我蛮有成就感的。因为大学里拿过一个摄影比赛的奖,我感到是不是可以让摄影成为我的职业,于是就往这个方向找工作了。
刚学摄影的时候,我听说,最好的照片在离家15分钟,一公里以内的地方,所以我的大部分创作也是围绕这个主题展开。相较于大城市人与人的边界、昂贵的地价、多元的文化,最触动我的还是周遭日常。
在上海生活的这些年里我遇见过许多邻居,喜欢不喜欢的都有,我看着他们如何和城市打交道,如何处理社区矛盾,如何交友。渐渐地这些邻居变成了我认识与了解真实上海的重要入口。
曾经住在我楼下的一个老头,他很精明,很有街头智慧。看到路边有垃圾车,就去问司机手机号码,然后装修垃圾就找那个司机运走,价钱比在网上找便宜快一半。装修拆下来不要的壁炉挂在闲鱼上卖,转手就能挣五百块。这样的方式虽然有些令人讨厌,但他的生活离我很近,琢磨怎么利用算法和平台,去哪里买菜又便宜又好,而不被变化太快的生活带着走。这种冲突让我觉着既真实又踏实,不论是老上海人还是新上海人,都在两种状态中拉扯和适应,努力找到生活的平衡。
除了我周围的生活圈,还有一样东西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就是地铁。这种当时在老家没有的交通工具能带我去城市里任何想去的地方,同时我也想去了解:地铁里有什么,它的周边有什么,乘坐地铁的人是怎样的……算是好奇心吧,我便开始观察起了地铁。
与很多同样以地铁为主场景的创作者不同,我拍摄的大多是地铁外面的生活,地铁的进出站口、地铁旁边将要拆迁的居民楼、地铁周围的摩天大楼……
可能对于大多数生活在上海的普通人而言,上海的魅力与功能大概就在于提供五彩斑斓的希望。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个地方,正是因为这里能提供足够大的梦想空间,足以让自己一展宏图。
在地铁8号线沈杜公路站地铁出口,我曾遇见一群在城市各处打工的年轻人,他们来自河南省一个县城,为了庆祝其中几个人的生日,这天他们聚到了一起,到浦江郊野公园玩儿——在一个接近彼此生日又难得都能请假的日子。临分开时,一个女孩突然冒出一句:“希望我们永远都能这样。”
我觉得我和他们一样,虽然在上海学习生活很久了,但也在不断跟随着城市的变化而变化,从最初的疏离、向往,到适应、熟悉。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一种新的城市精神。经历过风雨,很多特质更明显地显露出来,展现出了另一种生机。
我有整理照片的习惯,一年就建立一个文件夹,然后把一年里拍的照片按日期全部放进去,打开这个文件夹就能看到一年当中自己到底有几天在拍照。然后我发现我拍照最多的一年是在2020年,那一年有接近三百天在拍照。我以前一直觉得拍照是一件很私人的事,一个人享受孤独。而现在跟大家一起拍照后觉得蛮开心的,还能找一些机会认识一些有不同视角的人。
以后我想搭一个结构,打算老老实实填一些内容进去,拍一些关于摩天楼里发生的各种小故事。
周平浪
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
第二期上海市青年摄影人才高级研修班学员
澎湃新闻记者
文编|蔡 晴
美编|慢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