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记者 王隽杰
图/受访者提供
“小轩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她的家人。”李桂华说。今年53岁的李桂华是江苏连云港赣榆区赣马镇司坞村村民，她将好友遗孤视如己出，悉心照料的故事在当地传为佳话。
2009年，好友李金凤丈夫因病去世后，李桂华便时常关照好友母女。2020年底，李金凤也因为癌症去世，李桂华将她的独生女儿小轩接回家中抚养。因此，李桂华被评为“江苏好人”，不过在她看来，外界的赞誉声并不重要，“只要孩子能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我都不在乎。”
“总能想到一起”的好朋友
1970年3月，李桂华出生于连云港城西镇沙河子村。在20世纪70年代的苏北农村，大人们为清贫的生活奔走，小孩子也要替家里分担家务，烧锅膛、抹桌子、挑猪草，这些活计李桂华都干过。干完了活，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呼朋唤友一起玩耍了。
在李桂华充满感情的回忆里，她和李金凤是最好的朋友，她俩“总是能想到一堆去”，跳格子、扔石子，无论是什么游戏，她们都爱在一起玩。两个人都是外向的性格，成天“混在一起”，竟没怎么闹过别扭。
李金凤家里有姐妹四个，生活条件很艰难，家里的茅草屋遇到刮风下雨就要漏水，一日三餐吃不上大米面粉，只能用粗粮果腹。李桂华家则要宽裕一些，隔三差五能吃上顿小麦煎饼，每当此时，李桂华就会拿上几张煎饼出门，将这顿“好饭”分享给李金凤。
年纪大一些之后，两人都上了学，结束了整日玩耍的日子，不过假期遇见，还是有说不完的话，聊生活里的琐碎事，聊对未来的期望。
因为家境清贫，李金凤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在19岁那年嫁到了殷庄，丈夫叫王伟石，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夫妻俩身无长物，一人挑一副驼篮到集市上卖鸡蛋，生意渐渐好了后，也卖鸭蛋。
每天天不亮，王伟石就要送货到市场，然后开着车在附近几个乡镇来回跑，到处收鸡鸭蛋，回家后再把收回的鸭蛋腌起来。收货、送货、卖货，所有的活儿夫妇两个一肩挑，虽然辛苦，日子却也越来越红火。
夫妻俩也有心病，就是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李桂华结婚晚，24岁出嫁，却在李金凤前面有了小孩。李金凤很喜欢孩子，即便生意忙，也会抽空去看看孩子。李桂华记得，李金凤向她说过，希望自己以后的孩子“健康快乐，考个好大学”。
终于，在结婚15年后，李金凤怀孕了。李金凤没有婆婆，产检时李桂华陪着，生产时也是李桂华陪着。由于年龄大，生产时差点难产，好在剖腹产手术顺利。生下孩子后，李金凤哭了，夫妻俩生活的缺口圆满了。
发小连遭家庭变故
李桂华和李金凤都结婚生子了，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生活平静如水，直到一粒石子砸入。
王伟石的耳后有一粒疙瘩，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问题，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淋巴癌晚期。2009年，放疗化疗撑了一年多，人就走了。李金凤和李桂华聊过，丈夫的病可能和长期起早贪黑、劳累过度有关。
给丈夫看病，掏空了小家庭攒下来的积蓄。李金凤没有太多的时间为丈夫的离世伤心，女儿小轩才三岁，她肩上的担子很重。少了丈夫这个劳力，卖蛋的生意做不成了，李金凤到下口村卖烙煎饼，还是和以前卖蛋时一样，起早贪黑。
李金凤打定主意要自己带这个孩子长大，她怕找到一个“脾气不好的”后爸，委屈了孩子。
煎饼生意做得也不错，勉强供得起孩子上学。李金凤本就体弱，一人操劳所有，身体有些吃不消，李桂华就成了家里的常客。李桂华来帮忙做家务，扫地、拖地、洗衣服，赶上饭点，她还会在街上的熟食摊买些好菜带来。
由于生育得晚，李金凤对独生女儿很宠，甚至有些溺爱，事事由着她。李桂华却对小孩严厉，看到小轩不好的生活习惯，她就会“唱黑脸”。据李桂华回忆，李金凤生前跟她谈笑时说，每次要去桂华阿姨家做客，小轩就会害怕被凶。
后来，李金凤得了严重的肺病，她烙煎饼用的是煤炉，煤烟一呛就咳嗽。一开始白天咳得凶，后来晚上也咳，整宿睡不着觉。李桂华催着她去医院检查，在镇上的中医院，医生下了肺癌的诊断。李桂华不信，带着李金凤去县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一样。这家医院是李金凤求医的终点，为了省钱，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南京或者上海看病。
确诊癌症后不久，李金凤就跟李桂华聊过小轩的将来。李金凤说，自己得了这种病，不是很害怕，早走晚走都是一回事，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思来想去还是托付给李桂华才放心。李桂华没有立马答应她，而是嘱咐她先好好看病不要胡思乱想，“其实我心里已经答应了，但怕她没有牵挂后不好好治病，寻了短见。”
对待姐妹遗孤视如己出
2020年的初冬，在被癌症折磨两年多后，李金凤去世了。小轩在李桂华的怀里伤心了很久，“哭得撕心裂肺”。
2020年底，李桂华把小轩接到了家中。家里的老人有顾虑，“这样的孩子，照顾好了没有功劳，照顾不好会招惹闲言碎语。”李桂华没想过这些，“我管不了别人的想法，这孩子太可怜了，有更好的去处我会让她去，现在只有我家是最合适的。”
李桂华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已经工作，他们都很支持母亲的决定，欢迎小轩这个“妹妹”的到来。今年17岁的小轩正读高三，平日在学校住校，一个月只有两天假期能回家吃饭、洗澡。李桂华会提前整理房间，准备好她爱吃的饭菜，让她好好休息。
青春期的小轩也会叛逆，李桂华对她的管教就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小轩这孩子自律性很差，我规定她每晚9点前必须把手机交出来，不然第二天哪来的精神学习？”为此她们也争吵过，但总是能很快和解，“小轩心里知道我是为了她好。”
小轩没有改口，还是一直叫李桂华“姨”。每年清明，李桂华都会带她去祭奠父母。两个人在家里，经常会谈起小轩去世的母亲，谈她生前生活的不容易。李桂华有时候看着小轩，会有这样的念头，“如果她的父母都没有生病，一家三口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李桂华的女儿和儿媳都是老师，也许是受家庭氛围影响，小轩的志向是考取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做一名老师。在暑假时，小轩会参加社会公益活动，“我也想做一些能帮到别人的事。”
小轩高二那年，学校为他们举办了成人仪式，小轩写了一封信给李桂华。“我不是一个很自律的小孩，如果没有您和姨夫对我的照料，恐怕我今天不会在学校里安心学习……”小轩在信里写出了平常少说的心里话，李桂华读着读着，泪水流了满面。
（为保护隐私，文中李金凤、王伟石、小轩均为化名）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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