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环境经济》杂志 作者：雷英杰

一年一度A股环保上市公司业绩大比拼落下帷幕，有人欢喜有人忧。浙富控股击败中国天楹，成为新营收“一哥”；东方园林亏损58.52亿元，成为2022年度“亏损王”；盈峰环境旗下子公司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罚款金额最高，总计105.50万元，成为“治污变致污”的代表……

上市公司年度报告是上市公司对过去一年经营状况及经营成果的书面报告，是上市公司向投资者反映管理层受托责任履行情况的重要窗口。《环境经济》连续多年统计分析A股环保上市公司年度报告数据，从经营能力、偿债能力、成长能力等多个维度为投资者解析上市公司过去一年的发展。

营收和净利润总和双双负增长

按照中国证监会相关规定，上市公司年度报告需在每个会计年度结束之日起4个月内编制完成。根据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布的《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共有74家A股上市公司属于生态保护和环境治理业，较上年增加4家。

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没有将A股涉及环保业务的上市公司纳入，这是因为我们希望研究对象更具代表性，以期更真实地反映环保行业的发展现状，并试图通过这次研究发现一些共性问题，为行业及企业的发展鼓与呼。

报告期内，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披露了2022年度营业收入、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经营性净现金流、基本每股收益、每股现金红利、应收账款、资产负债率等重要信息。

总体来看，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2021年和2022年实现营业收入共计分别约为2150.53亿元和1860.18亿元，同比下降13.50%；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共计分别约为87.85亿元和28.86亿元，同比下降67.15%，这是继2020年以来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总和连续3年下滑。

在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中，2022年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同比增长的企业数量共有47家，同比下降的企业数量共有27家。

除了营业收入、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和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等，基本每股收益是反映一家上市公司获利能力的重要指标。当上市公司基本每股收益增加，说明在一定程度上经营能力得到提高，同时也意味着投资者可能会拿到更多的分红。

2022年，共有51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实现基本每股收益为正，其中，丛麟科技基本每股收益最高，为1.97元/股。相反，东方园林、*ST美尚、节能铁汉、巴安水务、新动力、启迪环境、博世科、兴源环境、凯龙高科9家上市公司连续两年基本每股收益为负。

对投资者而言，既要关注经营指标和盈利指标，更要重视财务风险指标，如资产负债率、经营性净现金流、应收账款等，它们是衡量一家上市公司财务风险程度的重要指标。

在资产负债率排行榜中，2022年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平均资产负债率为51.41%，与2021年50.07%相比，略有上升。其中，资产负债率最高的是巴安水务，为97.37%。从59.80%到97.37%，巴安水务的资产负债率连续4年飙升。

在经营性净现金流排行榜中，整体来看，在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中，经营性净现金流为正的企业数量有55家，比2021年增加了8家，但比2020年减少了3家，说明A股环保上市公司的现金流情况有所好转。具体来看，报告期内，伟明环保经营性净现金流为21.93亿元，资金最为充裕，而东珠生态经营性净现金流则为-6.04亿元，形成鲜明对比。

在应收账款排行榜中，2022年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应收账款总计为912.04亿元。碧水源应收账款最高，为95.48亿元；其次是东方园林，为77.75亿元；第三是盈峰环境，为56.26亿元；上海凯鑫应收账款最低，为0.90亿元。

值得关注的是，超六成A股环保上市公司应收账款同比增加，一方面说明其扩大了市场份额，另一方面也要求其必须在未来某个时间点收回这些款项，否则就会形成坏账，进一步增加自身的流动性风险。

在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中，有18家上市公司值得关注，分别是高能环境、节能铁汉、浙富控股、华光环能、清新环境、瀚蓝环境、盈峰环境、中电环保、联泰环保、绿茵生态、三峰环境、同兴环保、通源环境、冠中生态、中兰环保、倍杰特、嘉戎技术和丛麟科技。这18家上市公司具有一个共同特点：营业收入同比增长，但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却同比下降。

此外，另有31家上市公司出现“双降”情况，即营业收入和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均同比下降，他们是中持股份、达刚控股、东方园林、蒙草生态、ST金圆、中国天楹、远达环保、永清环保、ST星源、岭南股份、维尔利、兴源环境、上海环境、东珠生态、鹏鹞环保、艾可蓝、万德斯、上海凯鑫、路德环境、圣元环保、德林海、金达莱、华骐环保、凯龙高科、太和水、深水海纳、卓锦股份、超越科技、正和生态、百川畅银和力源科技。

除了“冰冷”的财务数字，更为直观的是，投资者要重点关注会计师事务所对一家上市公司出具的年度审计报告意见类型，通常包括标准无保留意见、带强调事项段的无保留意见、保留意见、否定意见和无法表示意见五大类，投资者对后四种类型审计报告要特别关注，谨防“踩雷”。

在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中，只有5家上市公司没有获得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分别是*ST美尚、ST星源、卓锦股份、正和生态和力源科技，其中*ST美尚和ST星源连续两年没有获得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在这5家上市公司中，*ST美尚收到了北京中天华茂会计师事务所（普通合伙）出具的带持续经营相关重大不确定性事项段和强调事项段的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ST星源收到了中审亚太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有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正和生态收到了立信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出具的保留意见审计报告；卓锦股份和力源科技分别收到了天健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和中汇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出具的带有强调事项段、持续经营重大不确定性段落、其他信息段落中包含其他信息未更正重大错报说明的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百亿营收俱乐部”减员至3家

在营业收入排行榜中，浙富控股击败中国天楹，以167.80亿元的成绩夺得第一名。紧随其后的是瀚蓝环境和盈峰环境，分别以128.75亿元和122.56亿元的成绩夺得第二名和第三名。营业收入超过百亿规模的公司只有3家，同比减少了2家。

令人诧异的是，之前连续3年稳坐营业收入排行榜第一的中国天楹，2022年实现营业收入67.07亿元，较2021年实现营业收入205.93亿元而言，同比下降67.43%，排名跌至营业收入排行榜第九。

营业收入规模在50亿元（含）至100亿元（不含）的公司有9家，分别是华光环能、高能环境、碧水源、清新环境、启迪环境、中国天楹、上海环境、三峰环境和ST金圆，公司数量与2021年持平；营业收入规模在10亿元（含）至50亿元（不含）的公司有25家，公司数量比2021年增加了1家；营业收入规模不足10亿元的公司有37家，公司数量比2021年增加了1家。

说完营业收入排名，我们再来看看同期增长率。如果说，营业收入代表公司的吸金能力，那么同期增长率则说明了公司的发展势头。

在营业收入同期增长率排行榜中，“国家队”山高环能以116.62%的同比增速领跑A股环保上市公司，但在前十名中，国有企业仅占两席，而民营企业占8席。这8家民营企业分别是巴安水务、天源环保、赛恩斯、通源环境、德创环保、凯美特气、联泰环保和中环环保。

从公司数量来看，营业收入同比增速达到三位数的公司数量只有1家，比2021年减少了2家；保持两位数增长态势的公司数量达到20家。但不容忽视的是，出现负增长的公司数量达到40家，超A股环保上市公司一半还多，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环保上市公司整体发展速度放缓。

以昔日“营收一哥”中国天楹为例，2022年其营业收入同比下降67.43%，与之前形成鲜明对比。中国天楹解释称，主要系公司于2021年10月出售Urbaser，S.A.U.100%股权，不再纳入上市公司财务报表合并范围。此外，为提高经营质量及利润、及时止损、降低海外业务风险，公司于2022年11月又出售了Geesink Norba Holding B.V.100%股权。

A股环保上市公司“亏损王”易主

在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排行榜中，排名却是另一番景象。伟明环保、*ST博天和浙富控股以16.53亿元、15.97亿元和14.67亿元夺得状元、榜眼和探花，这3家上市公司均为民营企业。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多番引战国资失败、游离于退市边缘的*ST博天，竟然凭着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5.97亿元的业绩“逆风翻盘”。这是为何呢？

记者查阅年报发现，2022年，*ST博天被债权人申请债务重组。通过实施资本公积转增股本方案，利用以股抵债的方式清偿主要负债及引进重整投资人，*ST博天总股本从415079056股增至968495801股，市值大幅增加。

经审计，2022年，*ST博天非经常损益为33.13亿元，其中债务重组损益为33.3亿元，与公司正常经营业务无关的或有事项产生的损益为-1287.88万元。这样一来，*ST博天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为-17.16亿元，这便是*ST博天的真实面貌。

进一步来看，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超过十亿元的公司有5家，除了前3名，还包括瀚蓝环境和三峰环境，公司数量比2021年多1家；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在0亿元（不含）至10亿元（含）的公司有46家，公司数量比2021年少12家。除了*ST博天，德创环保和长青集团在2022年实现止损转盈，分别为0.09亿元和0.76亿元。

2022年共有23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登上亏损榜，较2021年增加了11家。其中，兴源环境、凯龙高科、新动力、节能铁汉、博世科、*ST美尚、东方园林、巴安水务和启迪环境9家上市公司继续亏损，维尔利、ST星源、正和生态、太和水、超越科技、ST金圆、永清环保、艾可蓝、远达环保、岭南股份、深水海纳、达刚控股、卓锦股份、力源科技14家上市公司则是由盈转亏。

最值得关注的，莫过于东方园林。根据其发布的年报，东方园林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58.52亿元，同比下降405.23%，成为2022年A股环保上市公司“亏损王”。东方园林解释称，报告期内，基于会计谨慎性原则，公司对各项资产进行全面检查和减值测试，因为公司计提各项资产减值准备金额较大，所以对利润造成影响。

如果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排行榜，是对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的一次横向比较，那么，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期增长率排行榜，则是对每家上市公司的一次纵向比较，从而审视自身的业绩情况。

在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期增长率排行榜中，同比下降超过100%的上市公司高达19家，其中达刚控股、兴源环境、岭南股份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比下降分别为1355.31%、1432.28%和3311.92%。

以岭南股份为例，其2021年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4700多万元，而2022年则巨亏超15亿元。岭南股份给出了4点解释：一是文旅板块受上海疫情影响无法正常办公；二是生态板块产能无法充分发挥，工程项目招标延迟、限制开工、延后施工情况多发，进而影响合同工期，而现场停工更是造成产能下降、支出增加，进一步影响公司整体经营业绩；三是应收账款回笼滞后，公司主要承接大型市政项目，但受疫情及房地产行业下行影响，地方财政收紧，无法及时、足额收回应收账款，对公司正常的资金周转造成巨大压力。资金偏紧制约了公司在建项目的施工节奏，产能无法如期释放，而公司日常经营支出仍需维持，导致当年出现较大幅度的经营亏损；四是本年度公司根据相关会计准则计提的各项减值也较同期大幅增加。

约1/3公司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

当前，我国生态文明建设进入了以降碳为重点战略方向、推动减污降碳协同增效、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实现生态环境质量改善由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时期。

除了经营指标，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关注上市公司在环境治理等方面的表现。数据显示，在74家A股环保上市公司中，共有22家上市公司及其子公司报告期内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总计罚款金额达到734.25万元。

从被罚主体来看，只有东珠生态1家上市公司在报告期内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其余受到行政处罚的均为上市公司旗下的子公司。根据东珠生态披露的2022年年度报告，东珠生态在报告期内两次因扬尘污染问题分别受到周口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和洛阳市涧西区城市管理局行政处罚，罚款金额总计9万元，目前已足额缴纳罚款，并按相关规定完成整改。

从被罚次数来看，山高环能旗下子公司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7次，罚款金额总计70.65万元；盈峰环境和启迪环境旗下子公司因环境问题分别受到行政处罚6次，罚款金额总计分别为105.50万元和31.10万元；碧水源旗下子公司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5次，罚款金额总计78万元。山高环能旗下3家子公司、启迪环境旗下1家子公司和碧水源旗下1家子公司在报告期内均被处罚两次。

从罚款总额来看，盈峰环境及其子公司被处以105.50万元罚款，金额最高。其中，子公司醴陵兆阳环保有限公司被处罚3次，罚款总计89.90万元。盈峰环境子公司肇庆市端州区中盈城市环境管理有限公司仅被处以0.6万元罚款，金额最少。

如果仅从罚款金额的多少来看，几百万元对一家环保上市公司来说并不多，但与之相关联的税收影响却是巨大的，不仅不能享受税收优惠，而且还要补缴税收。

最早的政策依据可以追溯到2015年。根据《财政部 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印发﹤资源综合利用产品和劳务增值税优惠目录﹥的通知》（财税〔2015〕78号）（以下简称78号文）的规定，已享受本通知规定的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的纳税人，因违反税收、环境保护的法律法规受到处罚（警告或单次1万元以下罚款除外）的，自处罚决定下达的次月起36个月内，不得享受本通知规定的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

当前，关于环保处罚与增值税税收优惠，国家出台了新的细则。2021年底，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印发《关于完善资源综合利用增值税政策的公告》（财政部 税务总局公告2021年第40号）（以下简称40号公告），自2022年3月1日起执行，78号文同时废止。

根据40号公告，已享受该公告规定的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的纳税人，在享受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后，出现该公告规定的情形，即因违反生态环境保护的法律法规受到行政处罚（警告、通报批评或单次10万元以下罚款、没收违法所得、没收非法财物除外；单次10万元以下含本数，下同），自处罚决定作出的当月起，6个月内不得享受本公告规定的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如纳税人连续12个月内发生两次以上该公告规定的情形，自第二次处罚决定作出的当月起，36个月内不得享受该公告规定的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

对比78号文可以发现，40号公告主要有两点变化：一是因违反生态环境保护的法律法规受到行政处罚且罚款超过10万元，企业不能享受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二是缩短了取消退税资格的时间范围，对于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已停止享受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的时间超过6个月但还在36个月内的企业而言，要及时重新申请税收优惠。

除了不能享受增值税即征即退政策，企业还有可能被取消高新技术企业资格。《高新技术企业认定管理办法》（国科发火〔2016〕32号）第十九条规定，已认定的高新技术企业，发生重大安全、重大质量事故或有严重环境违法行为，由认定机构取消其高新技术企业资格。对被取消高新技术企业资格的企业，由认定机构通知税务机关按税收征收管理法及有关规定，追缴其自发生上述行为之日所属年度起已享受的高新技术企业税收优惠。

治污变致污，企业不仅面临罚款，不能享受税收优惠，而且还会影响企业的融资、信用等，特别是对上市公司来说，不仅关乎企业绿色发展的形象，更关乎其未来发展。

本文图表数据来源：根据上市公司年报统计 

制表：雷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