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文/韩英
说起来这一生也过了半世,看过许多山水,也到过许多城市。奇怪的是,每到一个地方,最吸引我的不是那里的花花草草,更不是那里的鲜衣美食,竟是那一株株盘根错节、奇形怪状的老树。无论是遮天蔽日的香樟,还是斜倚江边的老柳;无论是笔直挺拔的白杨,还是旁逸斜出的古槐,都会第一时间闯入我的眼帘,让我怦然心动。更别说火火的红枫,金黄的银杏,那些根须发达、穿岩而过,经历千年百年、见证沧海桑田的老榕树。这些千奇百怪、沐浴风雨的老树呀,我不必知道它站立了多少年,也无需知道它为谁而等待和坚守,只要它活着,执着而顽强地活着,不论以怎样一种姿态站立,或威风凛凛,或婀娜多姿,或苍劲挺拔,或佝偻扭曲,不需要任何雕饰,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就是一种精神一种境界,就值得我肃然起敬。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就会爱上一座城,而我一直向往一个地方,竟然是为了一棵树。它以飒爽的英姿屹立在祖国的大西北,它的名字叫胡杨。我没有见过胡杨,也没有去过新疆,但是从朋友发的图片里,我看到了一种苍劲而顽强的生命,一种孤傲而坚韧的灵魂。白沙莽莽,在苍茫的大漠与蓝天白云间生长着一片胡杨林,那是一种最古老的树种,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艰难生存。在45度高温下和零下40度低温下,它依然不屈不挠,站立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朽,创造了三千年生命的奇迹,这是一种怎样伟大而坚韧的生命!这是一种怎样高尚而不朽的灵魂!那些灰褐色的被风沙撕裂的树皮,那些扭曲的奇形怪状的树身,诉说着它经历了大自然怎样的淫威,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与挣扎。就在我看到那些图片的一瞬间,我对胡杨的敬慕之情油然而生,我深深地向往,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新疆,不为那里的蓝天白云,青青的草地,成群的牛羊,只为了去朝拜心中的图腾,那些生长在荒漠里的倔强而孤寂的胡杨。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灞桥折柳”,依依惜别,可能是柳的枝条柔顺、丝丝缕缕,更能体现出那种缠绵恻隐、难舍难分的离愁别绪,所以在我国古代,柳,被文人墨客们赋予了无限情思。南方的垂柳最能体现这一情怀,江河边、小桥旁,一年四季翠柳丝丝如帘,笼罩着烟波浩渺的水面,如烟似雾,身临其境时,那种“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感觉便不禁而生。可是柳在我的心中却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这可能因为我身处北方,见多了北方的柳的缘故。南方的柳像成群结队的、二八芳龄的小姑娘,微风中舒展着腰肢,风姿绰约、妩媚动人。而北方的柳更像孤寂挺拔、俊逸洒脱的青年。为了适应北方的粗犷与醇厚,北方的柳也生得高大敦实一些,枝条更加坚挺,叶片更加厚实,柳色也变得浓绿。落日残霞处,它们孤傲地站立在田边地头,沟渠河坝,默默守护着生它养它的那片土地。北方的凛冽的风毫不客气地撕扯它的肌肤,让它变得肢体裂纹纵横、斑斑驳驳、高大壮实,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俊逸与豁达,风雨中它依然挥洒性情,摇曳生姿。如果你问我更喜欢哪一种柳,我会毫不隐晦地说,我更喜欢北方的柳,喜欢它那种飘逸与洒脱,那种随心随性、自由自在的风格。
在重庆大学校园里,生长着很多老榕树,它们长在山脚下,扎根岩石里,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我看到了一棵老榕树,反转扭曲着树身,攀岩而立,母干如蟒蛇盘踞,到上面一分为三,形成三株粗壮的分支,独木成林,枝叶婆娑,无数条气根从高大的枝干上垂下来,在细雨微风中如百年老人长须飘飘。它的根系穿岩而过,一路蜿蜒曲折,深深地扎进泥土深处,把坚固的水泥地面撑起一道道裂痕。这些裂痕纵横交错,一直延伸有十几米远。循着这道道裂痕望去,我深深震撼!这是生命的力量啊!也是时间的力量,这是老榕树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汲取力量,顽强拼搏、努力生长的见证。
一株弱小的嫩苗要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它要经历多少风雨,过滤多少岁月,沉淀多少记忆?更别说那些百年千年老树,它们经历了多少沧桑巨变,见证了多少生命的轮回,每一棵老树都有它独特的个性和感天动地的传奇故事。我想象着它们在每一个不为人知的夜晚,默默攀爬、奋力向上的样子,敬慕之情油然而生。所以我欣赏一棵老树,就是欣赏每一个不屈不挠的生命,就是欣赏一种伟大而不朽的人格力量。
作者简介
韩英
韩英,笔名春江暮雪,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宿州市十佳女作家。2016年开始创作,先后在《海外文摘》《散文选刊》《鸭绿江》《中国散文家》《语林》《亦城时报》《生活晚报》《甘肃农民报》《河南省工人日报》等数十家纸媒体以及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小小说二百多篇。多篇散文、小说入选各种年度选本。
编辑: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