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长安三万里》剧照

他是大唐历史的见证者、亲历者、书写者，他承受了、担当了、克服了他的命运，为大唐历史留下珍贵的一页。他就是杜甫。

一提到杜甫，大多数人觉得他是一个苦哈哈的形象，面带忧虑，忧国忧民。是的，他生前的境遇是悲凉的。一生辗转流离、贫病交加，就连病逝，也是在飘泊失所的破船上。他的 “诗圣”之名，也是后来才有的。他生前，唐人选的诗集中，几乎无人会选到他的诗。宋人写的新旧《唐书》中，也只有寥寥的几百字。

就是这样的一个杜甫，我们读了他蘸着血泪写的诗后，不会情绪消沉，反而精神焕发，意志高昂，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他的一生，始终贯穿着百折不挠的乐观精神。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要靠着精气神，才能在生活的洪流中挺住的吗？

下面，我们就从狂人杜甫、凡人杜甫、诗人杜甫三个方面，为你讲解这本《杜甫传》。看看从杜甫身上，我们看到什么样的唐朝，我们又能吸取什么样的能量。

狂人杜甫

杜甫出生在一个“奉儒守官”的官僚世家，所以他称“做官”是他们家族的“素业”，他早早就在心里埋下了“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的种子，有点狂吧？

作为一个官二代，虽然到他这代，也没有什么大官。但生活是优越的，教育自然是少不了的。他六岁的时候，见过公孙大娘的“剑器舞”，七岁就能张口吟出《凤凰诗》，九岁就能写得一手像样的书法，十四五岁时，一天上树千百回（夸张了），只为摘树上成熟的梨枣。真真是茁壮成长，还带着一股子野劲。

二十岁开始，他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壮游”。他花大把的时间，漫游吴越和齐赵，到处走，到处看，读万卷书之余，再行万里路，饱览河山之壮美，人情之淳厚，风俗之繁富。

那时的他，时间一大把，希望满满的，社会也仿佛张开了双臂拥抱着这个满怀激情的年轻人。

吴越之游三四年之后，到735年，他考了一次进士，结果落榜了。落榜后的他，继续漫游。“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没关系，裘马清狂的日子丝毫没有受到落榜的影响。

后来他又结识了大唐真正的狂人——李白，那个“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狂人李白，那时的李白其实刚刚被赐金放还，那时的他们并没有封神，一个不是诗仙，一个也不是诗圣。但此时的杜甫，像一个小迷弟一样，追随着李白，甚至想跟他学仙学道。同时，他也结识了高适，三人曾一同携手游玩。

分手之后，杜甫一再写诗，各种怀想李白，“春树暮云”一词出自他写给怀念李白的诗里，“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神评价，也是他给李白的。只是后来三人的命运在安史之乱后，出现了分水岭。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的三个年轻人，都是自信满满的狂士。

少年和青年时期的杜甫是狂的，暮年的杜甫依然狂。

在成都浣花草堂里稍微获得喘息机会后，他写了《狂夫》一诗说：“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我这把老骨头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无官无钱的我，唯一剩下的就是一股狂气。

谁能想到，在面临国乱家亡，在经过无数辗转流离，无限潦倒失意后，杜甫依然没有选择沉沦，而是带着一股打不死的劲儿，用极度的坚韧和乐观，让骨子里的狂喷薄而出呢？

生活虐他千百遍，他仍然选择放肆地大笑。这是无人能及的高级狂。

凡人杜甫

杜甫的诗后来被誉为“诗史”，谁又能体会这个在大唐的“历史”洪流中顽强挣扎的诗人的心呢？

在成为“诗史”之前，他是卑微众生中的一个，是凡人杜甫，是人间杜甫。

结束了青年壮游生活的杜甫，开始为前途忧虑了。父亲去世后，他得承担家庭大计。他来到京城长安，开始了十年的困守生活。像我们一样，在长安城的汹涌人潮中，他满怀着希望，迷茫又彷徨。

屡考不中，他只能以诗为安生立命的本领，拿着他的诗，到处向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行卷”，不断自荐，不断寻找机会，他其实不是那种善于媚附的人，但为了前途和理想，他卑微地“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为了理想和现实的生计，那个曾经的心胸万夫的杜甫，简直低到尘埃里去了。他所经受的一切，和普通人没有二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狂夫杜甫，在生活的打磨下，把眼光投向长安城的众生，成了人间的杜甫。

他写了《丽人行》，将长安的风俗与权贵的煊赫写得像一幕活剧，为大唐立此存照，还创造了“炙手可热”这个成语；他关注在赋税重压下的人民，在《兵车行》中描绘了“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的画面，记下了他们直上干云霄的哭声。唉，如果没有杜甫，他们的哭声早就淹没在历史的风尘中了吧？

人间的杜甫，贴近人间的众生。当他在四十四岁那个，终于等到“河西县尉”这个小职务时，他却果断地拒绝了因为那是一个下要欺压黎民，上要阿谀奉承的角色，他无法欺下附上。

安史之乱爆发后，杜甫也成为流离失所中的一分子。

他继续记录着卷入战争中的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历史。著名的“三吏”“三别”《北征》，刻画了这个时期的人间众生相，也成为大唐历史中永远不会褪色、不会被抹杀的一笔。

在他关注着世人时，我更想关注他的内心。这个时候的杜甫，更像人间的杜甫。

他在逃难途中，因为友人不顾安危的一次盛情款待，而感激莫名；见到妻子后，“相见如梦寐，惊定还拭泪”的悲喜交集，还有邻人的围观问候，小儿女生怕父亲再走依在他身过的不舍；和朋友卫八处士偶遇后，他感慨“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无奈。这样的杜甫，不只是悲天悯人让人望而生畏的杜甫，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比我们还要丰富的小欢喜、小忧伤的人间的杜甫。

诗人杜甫

如果杜甫知道后世他被奉为“诗圣”，估计他会说：不是圣，是人。还是诗人比较好。

因为，“圣”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凡夫俗子，甚至是高高在上的，但杜甫深深知道，他就是凡夫俗子，有着凡夫俗子的真诚、体贴和仁慈。

仁心及物万物生。诗人杜甫，有一颗仁心，“仁”所到之处，使万物生光辉。

在他那些广为世人称颂的被奉为“诗史”的诗歌，我们已经看到其中无不隐藏着一颗仁心。在他的写景纪物诗中，也透着“仁”心。

无论遭受了什么样的碾压和打磨，他的内心始终充满着光辉。

最值得一提的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在成都浣花溪定居的那段时光。那是他晚年甚至是一生中少有的岁月静好的一段时光。那时的他写的花草万物，在仁心加持下笼罩着柔和清丽的光辉，让人真的几乎忘了这是一个曾经饱受苦难的诗人，忘记了这是一个正在经受苦难动荡的社会。

你看“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要压枝低”，美好的情感美得像繁花，开满了整个春天。“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锦城，“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小生灵，“嫩蕊商量细细开”的轻盈花儿。这得有多么丰富的感知力，多么敏锐的诗心，才能捕捉到！

另一个是在他生命接近尾声，漂泊在夔州时，在地方官柏茂陵的资助下，

暂时又过上了自足安定的生活。此时的他身体已经患多种疾病，几乎成了一个残废的老人，他却在这两年之内写了四百多首诗，占了他全集诗中的七分之二。

在这里居住时，隔壁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太，整天到他这里来偷枣，他只当没有看见。后来把房子借给了别人，他还写诗叮嘱那人，不要驱赶那个妇人。

这事很小，但这颗仁心透着的光辉，足以照亮这个世界的暗。

这时的他诗艺已经炉火纯青了，《登高八首》是他的代表作，也是唐律中的精纯之作，仅仅一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就足以碾压众人，直接封神。

770年冬天，五十九岁的诗人杜甫，写下了最后一首长诗，与世长辞。哪怕是到死，他始终心向故土。

封圣，封神的事，都与他无关。他生如蚁，却美如神。

以他的坚韧和乐观，成为大唐璀璨群星中最亮眼的那一颗。

无论你是成人还是孩子，无论你是迷茫还是得意，无论你是平凡还是高贵，在杜甫身上，你永远能汲取到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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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传》 | 莫砺锋、童强

| 内容简介

《杜甫传》以杜甫的生平经历为经，以杜甫的经典诗词为纬，适当穿插大唐的社会历史背景及有关唐诗的演进背景，是一部将诗人与诗、诗人与社会、诗人与时代相糅合的诗人传记。世称杜诗为诗史，他用诗记录了唐朝，也用诗记录了自己的人生。在书中，我们可以从诗人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中读出诗的意境及蕴含的情感和思想，体会到个人与国家兴亡的关联，感悟和学习一代仁者在苦难中的追求。

| 作者简介

莫砺锋，南京大学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南大中国诗学研究中心主任，兼任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宋代文学学会会长。有《唐宋诗歌论集》《杜甫评传》《古典诗学的文化观照》等学术著作。

童强，南京大学教授，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兼职研究员。研究领域包括中国思想史、魏晋玄学、空间哲学等，主要著作有《嵇康评传》《空间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