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冬日的下午，阳光很好，妈妈在老家院子里摆弄前不久新加工的土豆粉，把一整把几米长的粉条剪短，一把把用细线绑起来，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等晾干就可以收起来，来年一整年都不会坏。我搬着小板凳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看妈妈慢悠悠地整理粉条，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聊我工作中遇到讨厌的人、可爱的人，也聊最近看了什么书，听了什么歌，刷了几部电影。

其实妈妈没念过多少书，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从来没上过班。所以很多时候妈妈不会给我什么建议，就只是听着，但神奇的是说完我会豁达很多。妈妈只喜欢秦腔，时下流行的电影、书籍她从不涉猎，但听我讲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发问几句。面对她无厘头的发问，我也会不正经地回答她，她不会挑错或者抬杠，我可以天马行空地描述和想象。

“我在这里打扰你，你会很烦吗？”

“不会啊，就喜欢你在我跟前说说话。”妈妈笑着说。

咦？妈妈什么时候做事也慢下来了？我记得以前跟妈妈忙农活，她总在前面催促我，快一些再快一些，小小的我觉得那条路好长啊，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妈妈离我好远啊，怎么追都追不上。小时候在妈妈干活的时候，是万万不敢打扰她的，更不用说和她聊天，她总是着急忙慌地做完这个，又去赶做下一个，仿佛永远不会累，仿佛不需要休息。

有一段时间我很少和她说话，她总嫌我慢，说我吃饭磨磨蹭蹭，我的叛逆期可能到了，索性不理她。后来因为进城读书工作，离得远了，一年见面次数少了，见面之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聊起来了。攒了半年甚至一年的话，她说她在村里的人际，我说我在城里的遭遇，两个人总是各说各的，但又聊得无比欢心。

收拾好粉条，她又开始在大门外劈柴，我搬着凳子坐在向阳处，经常打扰她一下，我喊她：“妈妈，你好辛苦啊，我好爱你。”她抡着斧头就笑起来，说我的嘴抹了蜜。又嘱咐道外面太冷了，快进屋去。我不进屋，就想待在那里看着她，没告诉她我在外面很少这样说话，一句“我爱你妈妈”也是鼓了二十年的勇气才敢说出来。

阳光晒得我迷迷糊糊的，妈妈突然“呀”一声，我一个激灵，连忙跑过去问怎么了，她捂着自己的腿，说一块大木头蹦起来，砸在她的左膝盖上，疼得她都要哭了！我冲过去先给她一个拥抱，掏出一块糖给她，又狠狠踩了几脚那块木头，抱抱她说不疼不疼。妈妈看着我突然就笑了，她说：“怎么好像我小时候哄你呢？”

我们彼此搂着相视一笑，长长的光阴好像缩短了。曾经我们总是彼此追赶，小时候我追逐妈妈的背影，长大后妈妈赶不上我的脚步。只有此刻，我们终于相偎相依，步调一致，在通往未来的路上慢慢前行。

◇许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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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