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衡 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2023级临床医学8年制学生。
当记者问起乔治马洛里为什么要攀登珠峰时,他回答道:因为山就在那里。
点开录取查询网页,金红相间的边框映衬出的复旦大学映入眼帘,砰砰跳动的心猛地一颤,霎时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在家中暖黄色台灯照耀下的一千多个日夜,进而长舒一口气,安定下心神。是啊,我已然于流金岁月间慢慢攀登至山峰,因为我的山,就在那里。
碧溪垂钓,寻梦四方
2019年末,新冠肺炎爆发,这一场旷日连绵的持久战,伴随着我初中、高中近四年。当这一切缓缓落下帷幕,回想往日,我能清晰感受到逐渐改变的轨迹。
目标,理想,还是梦想?很难讲,在我已经度过的18年里,仔细回想,我更应该被冠以“按部就班,顺其自然”的“美名”。小升初,初升高,我都没有做过自己的选择,在父母的安排下,自然而然变成了“高中生”。还记得高中入学时,老师让全班同学讲讲自己以后想去的大学,“清华,北大”成了几乎所有人的选择,我一边在无奈感慨这不切实际的愿望,又一边被茫然所吞没,轮到我时,站起身,却只留下了“我还没想好”的尴尬苦笑。是啊,我又要往哪里去呢?这个问题,我思考了3年,也回答了3年。
事实上,我的确是有一个“目标”的:我想成为一名医生。
从不惧险阻,尝遍百草的神农到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阿斯克勒庇厄斯,从鼠疫斗士伍连德到万婴之母林巧稚,他们或流传于神话之间,或鲜活与影视记录之中,这些医者的无畏与仁心,在我漫漫成长之路上静悄悄地埋下了种子。还记得我小时候,父亲当时还在部队,连日不得归家,母亲也是高三教师,常忙班级事务到半夜,还要赶回家照顾高三的我。日日早出晚归,夙兴夜寐,铁打的钢人也受不起这样的劳累。可这都是大了些的我才感受到的事实,而母亲已然是伤痕累累,刻下了无法磨灭的风霜。时而看见在本油亮乌黑的鬓发间悄悄显露出点点白色发丝,我想,我要去做一名医生,做一个能守护好我母亲的医生,去做一个能守护好更多为父母、为儿女,奔走、拼搏、逆风而行的人们的医生。
摘星忽梦,咫尺天涯
疫情“反复横跳”,人们“一阳二阳”,记得视频照片中,逆行者们脸上的深深勒痕,那浸透汗水的白衣与病房玻璃上的誓言,而在我切身的生活中,身边的老人们悄无声息地一个个逝去,我逐渐体会到生命的真实与脆弱,埋藏在心底的小小种子慢慢发芽,我想,即便人如芦苇,亦仍要去挣扎那未知的光明,这也坚定了我学医的决心。
同疫情而来的是临床的大热,亦加剧了竞争的激烈,父母老师,或者说就是我自己,都非常清楚,这是要拼成绩的时代,学校,家,与课外班,三点一线间成了主旋律,课本,教材,与练习册,高高摞起的是点点付出的时间,以此去维持成绩的可观。
可随着网课断断续续,成绩上下起伏忽高忽低,我在高三上的两次考试接连失利,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那种坐卧不安的焦虑。还记得发成绩后的那个晚自习,听着耳边稀稀疏疏翻卷子的声音,夹杂着时而的轻咳与笔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头顶的吊灯直射下刺眼的白光,眼前的一切,不论是符号还是文字,中文还是英文,仿佛都模糊混杂作一团从眼中游进,随即再从脑中游出,“题干说了什么”成了我对大多数题的第一反应。茫然,反感,强忍着却忍不住的烦躁,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唯有小黑板上逐日减少的高考倒计时。
我曾质问过自己学习的目的,也曾多次懊恼过这学习仿佛没有效果和意义。有多少次“那么一刻”,疲惫如洪,仿佛我只要放下笔,躺上床,潮水便会席卷而来,吞没我所珍视的一切,我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只能一路向前。
孤灯一盏,守得云开
十月末,长春又封了城,网课再次回归。
封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恬淡宁静,网课也带给我远超平日的自由与平静,市中心的桂林路,没了往日此起彼伏的鸣笛与广告牌五光十色的闪烁,曾经川流不息的马路在安静的,时不时闪耀起几颗星星的夜空照耀下,在惨淡却又温暖的路灯与高高伫立的老树婆娑的陪伴下,从新恢复了曾经的色彩,柏油路上的颗颗凸起,在柔光照映下,反射出全新的色泽。漫步在没有人的街道上,我看,随意去看这天与地与人,我放空心神去想,再次浮现的点点过去回忆,未来的无限种或好或坏的可能,怔了怔,我还走在这条马路上。
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同样的天穹,同一条路,我在找寻那纯粹而统一的我,幸运的,我找到了,而且为时未晚。因为——山就在那里,祂,一直在那里,从未改变过。
高三下的模拟考试,面对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试卷,面对老师妥协承认的偏难(又偏又难)试题,面对有时同样惨淡的考试成绩,放平心态,我能去坦然面对,去接受,去改进。我要去?我想?这些我曾思考的问题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凡事过于功利或急功近利,很难以功成利就。
着意而为之事,就眼前之利而一叶障目,更是难以慎始敬终。
既然山就在那里,又何必沉溺于自我扭曲的旋涡,慢慢走,一直走,我看着山的方向,我便有了自己的方向。
当我与老师拥抱后走进高考考场,当最后一科英语听力结束,当高考查分开始,当我的录取尘埃落定,我明白,我做出了对的选择。
峰峦待攀,星光不负
踏入复旦历史悠久的大门,在静谧的相辉堂前放慢脚步,抬头仰视高耸入云的光华楼,还有即将邂逅的康泉图书馆。威严而温和,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萦绕在校园之中,也时刻回荡在我的心中。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现在,当我初登上这人生的第一座山,远瞰四境,群山依旧,鲜衣怒马,我将再次扬鞭长策,没有人的前路能一片落英缤纷,披荆斩棘是我们前行的常态。
我将如杜荀鹤笔下的凌云之木,我将如李太白笔下的扶摇之鹏。
因为山,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