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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喀喇昆仑卫士收集编辑：喀喇昆仑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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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约定
作者 | 刘欣雨
“列车即将到达宁夏中卫站，请到站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返乡的列车上，火车播报声被嘈杂的喧闹声掩埋，时断时续，听不太清。
正值春运，车上人头攒动，老乡们隔着手机屏畅聊着，一浪盖过一浪，誓要将收获和喜悦告知全世界似的；列车员则在堆满行李的走廊内来回穿梭，嘴里自带音效地嚷着“让一让，让一让嘞”；这期间，下士张国龙正襟危坐在车厢的角落中，凝望着远方静静流淌的黄河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转瞬即逝……“哐当，哐当……”接近站台前，火车不时发出急速的轰鸣声。张国龙回过神来，赶忙拎起身旁的行李，汇入到当下的人流中。刚刚接触地面，凛冽的寒风冻得他打了个冷颤，张国龙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定眼一看，不难发现上面还印刻着2021的字样，这已然是两年前的老样式了。同样的款式，相似的场景，拥挤的人潮……眼前的一桩桩让他陷入深深的回忆。郑彬，一个藏在张国龙心底不愿提及的名字，他的音容笑貌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他们出生在同一片厂区，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组合，周围的邻居避而远之，唯恐殃及自身，也正是这样具有“破坏性”的默契构筑了他们牢不可破的友情。2019年夏天，坊间的蔷薇花开得正艳，就如同少年17岁的天空五光十色，瑰丽奇异。下河摸鱼、田间逐兔、四处撒欢……那是张国龙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也是他和郑彬青春记忆的诀别。“国龙，黄河大桥游泳去……”离假期结束还有10天左右，他接到郑彬打来的一通电话。时间过得太久，不记得是何缘由，那日张国龙未曾赴约，可谁承想，这却成为他们最后一句对话。“出事了，出事了，郑彬被黄河水冲走了……”夕阳快落山前，一同前往的伙伴跌跌撞撞地冲入张国龙家中，脸上写满了惊慌无措。噩耗来得很是突然，张国龙觉得四肢僵硬，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墙上的钟摆“滴答滴答”的走动声。突然，他像触电般推开前来报信的人，一个箭步冲出屋门。“不可能，不是真的……”一路上，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身后好似有一股猛烈的飓风，迫使张国龙急速奔跑，他如同一根羽毛，一片叶子，被啸卷旋涡中心，扶摇直上，疾扬迅转。黄河大桥上满是来往的游客，张国龙迷茫地站在其中，眼神尤为空洞。他还未曾见到搜救郑彬的人群，便听人说，水流太急，他们顺着下游去了。那一刻，周围的笑闹声与他再无关系，张国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得全身无力，双腿瘫软。“郑彬，你……”他大声地喊出，尾声的那句“你回来啊！”淹没在周遭的欢笑声中。脚下黄河水奔腾翻涌，浪拍岸的回响不绝于耳，张国龙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人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窃窃私语，果然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两天后，郑彬回来了，却裹上了白色的布条，他还是通往了另一个世界。当往事云烟再次汇聚，心如刀绞的疼痛仍历历在目。“国龙，我以后要去守边防，你呢？”“我也去当兵，当特种兵，一言为定”……淅淅沥沥的微雨中，他又听到了郑彬的约定，看到了山野间的少年肆无忌惮地奔跑，冲刺，释放独属他们的放荡不羁。还记得那日，天空澄清，万里无云。下午大课间，郑彬带着张国龙向着学校后山跑去。从远处望，山与山之间的距离疑似很近，他们估算了一下，预计半个小时便能登顶，但事实并非如此。越往上，山势越陡，脚下布满奇形怪状的石子以及密密麻麻的骆驼刺，一不小心还有滑落的危险。爬至半山腰，近70度的陡坡，人能走的路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寻着兔子跑出的小道艰难向上。太阳顺着两人的脚步慢慢倾斜，张国龙心底打鼓，后悔自己逞强，退无可退。“到了，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郑彬兴奋地嚷道。张国龙赶忙抬头，山顶就在眼前，他们加快手脚进度，冲上山头。这时的夕阳已染红半边天，下沿恰巧与山头相切，又大又圆，他们看呆了，不住地傻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也是那天，童言无忌的约定在两个少年的心中生根发芽，他们拳拳相对，誓要迷彩加身，报效国家……2020年，张国龙带着两个人的心愿报名参军，很幸运，他成为了一名边防军人。这几年，他一刻不敢放松，拼命地训练，努力地成长，直到拿到了那枚心心念念的四有优秀士兵的奖章，他想总算能给郑彬一个交代了。“滴滴滴……”张国龙在司机师傅急促的喇叭声中回到了现实，他低头钻进车里，向着郑彬家的方向进发。门开了，张国龙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郑彬爸妈，老两口又平添了许多白发，脸上堆满了皱纹，他感到一阵心酸。交谈中，大家都有意避开“郑彬”的名字，好像那是个不能提起的往事。当他把衣兜内揣得发烫的奖章放在茶几上，三个人都哽咽了，没有交谈，大家心照不宣。回去的路上，他感觉一切变了，又好像没变。以前，他最喜欢去郑彬家玩，那时屋里到处摆满花卉，一打开房门，清幽甘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很是舒心。而如今，过去的香气不见了，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和年过半百的老两口。走着，走着，张国龙来到了黄河大桥的岸边。夕阳西下，一片彤辉均匀地涂在黄河上，帆儿远去，歌儿渐弱，时间还在向前，生活仍会继续，迟到的约定总算达成，张国龙释然地笑了……
姚婷
某旅排长，活泼爱笑，热爱播音主持，希望用声音传递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