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给人留下的印象,似乎与宋朝是割裂的:赵匡胤是靠陈桥兵变夺权篡位的武夫、野心家,是甫一上位就对功臣猜忌重重、要“杯酒释兵权”的冷血君王;而他开创的赵宋王朝,却是一个文艺的、充满“高级感”的时代,更是一个政治开明的时代,且不说烧香点茶、挂画插花这样的风雅闲事,宋人史尧弼即称宋朝“文物之盛跨绝百代”,陈寅恪也认为“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宋朝所形成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体系更为后世所称道。
然而每一个朝代,往往都深深地烙印着其开创者的痕迹,他的性格、观念、价值观等都会直接影响整个朝代的气质与特点,而宋朝这一尤其注重“祖宗之法”的朝代,尤为如此。
《宋太祖》顾宏义著 广东人民出版社
近日,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新书《宋太祖》,作者顾宏义作为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宋史研究会理事,既对宋史有深入的研究,又参与了大量宋代史料文献的整理与研究。他在书中充分发挥其古典文献研究之长,罗掘文献、爬梳史料,博考各家之论,全面还原了宋太祖赵匡胤的人生经历,逐一剖析了其为政举措与功过得失,为读者带来了一部迄今为止学界篇幅最钜的宋太祖大传,亦很好地解释了赵匡胤这样一介出身平凡的武夫,如何缔造了一个“华夏文化登峰造极”的时代。
清初著名思想家王夫之在《宋论》中,给予了宋太祖很高的评价:“太祖之得天下虽幸也,而平西蜀,定两粤,下江南,距北狄,偃戈息民,布宽政,兴文治,以垂统于后,固将夷汉、唐而上之。”我们也惯于将宋太祖与“秦皇”“汉武”“唐宗”并称,将其视为中国古代最杰出的帝王之一。
赵匡胤正生逢五代这一动荡分裂、“易君如骰棋”的极乱之世,生于军营,长于烽火,自幼喜欢舞刀弄棒,据说我国传统武术中的太祖拳、太祖棍就是他所创,即便后来登基称帝,他也仍喜好宴射、狩猎等活动,而其收荆湖、平后蜀、灭南汉、取南唐、三征北汉的军功也颇为后人称道。然而这样一位以战功立身的君王,却在基本平定国内局势之后,确立了尚文抑武的国策,大兴文教,厘革官制,完善科举制度;陆游的《避暑漫抄》中说,他将“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刻于七八尺的石碑,立于太庙,以诫后人;在宋人的史料文献中,亦记录其常劝文武大臣读书,有“今之武臣,亦当使其读经书,欲其知为治之道也”“帝王之子,当务读经书,知治乱之大体”等语。
正是宋太祖的重视文教、优待文臣,于唐末以来武人擅权、“易君如骰棋”的乱世中保全了自己新生的政权,使之免于成为继五代之后的第六个短命王朝。张荫麟更认为,宋太祖之尚文重儒、不杀文臣的“祖宗之法”,成就了未来士大夫们的自尊与尊严,使文人士大夫群体“以天下为己任”的集体意识与“君臣共治天下”的政治理想觉醒,宋代理学的精神与士大夫政治的黄金时代由此奠基。而这也成为宋朝“华夏文化登峰造极”的基础,孕育了赵宋在经济、文化、政治制度等诸方面皆有迥异于汉唐的发展与变革,使之成为中国历史上一座重要的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