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23年第9期P90—P91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原题《数字经济发展与营商环境重构——基于公平竞争的一般分析框架》，摘自《经济学动态》2023年4期，张天悦摘

中国已进入数字经济时代。基于数字技术、大数据和互联网的线上经济活动已与线下经济活动并驾齐驱。但数字经济不是线下产业链供应链在线上的完美镜像，而是线上对线下的优化、重塑和颠覆，其不仅将改变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还将从根本上改变营商环境。因此，优化营商环境的重点或将不再是减少行政审批，而是维系公平竞争秩序。

与传统经济时代相比，数字经济时代的营商环境分析应重点考虑如下五个方面。一是研究范畴从线下市场扩展到线上市场；二是营商环境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根源不再是行政管制过多，而是线上市场的兴起，它既使得以平台为代表的新业态新模式出现了以往没有的新问题，也冲击了线下市场，导致线下市场面临不公平竞争等问题；三是优化营商环境的目的不仅是维系市场竞争，且更加关注社会公平；四是主要研究的问题从行业准入、地区分割和行政垄断等传统经济常见的体制机制问题，转变为线上营商生态、线上对线下的竞争冲击以及线上线下整体市场环境；五是分析思路不再围绕如何放松管制展开，而是更强调公平竞争。这五个方面构成了数字经济时代营商环境的一般分析框架，它们之间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的，归结起来就是基于公平竞争视角来分析线上市场、线上与线下市场、线上线下整体市场三个层面的营商环境。需要强调的是，公平竞争已成为数字经济时代营商环境的主要分析工具。一方面，数字经济涌现的新业态和新问题，迫使人们透过现象看本质，从公平竞争视角重新审视营商环境。另一方面，数字经济的监管实践切实需要公平竞争机制。公平竞争原则不仅可以用来分析和评估营商环境情况，还可以用来解决数字经济营商环境存在的问题。故而，对营商环境的分析应回归营商环境的本质——公平竞争，即营造一个线上线下整体市场都统一有序的公平竞争营商环境。

由于线上与线下具有一定差异，以往以后者为重心的监管模式不能简单地套用于前者，需要加强对线上市场营商生态的专门研究。一是数字平台获取部分市场准入权。对于数字经济，市场准入权从市场和政府端部分地让渡给了平台。平台准入权和平台上的经营规则，已成为不同于线下市场的极为重要的营商环境。同时，平台具有优化治理的内在动因，但这种自我监管存在一些不公平、不公正的问题。因此，构造线上市场的公平竞争营商环境，必然需要政府的介入，去审视平台制定的那些营商规则是否符合公平竞争的基本原则。二是垄断和反竞争行为。数字经济的垄断主要表现在数据垄断上。垄断平台制定的线上营商规则往往不是基于公平竞争的市场精神，其实质都是以损害社会福利为代价谋取超额利润。从实际效果来看，反垄断需要与营商环境建设相结合。随着数字经济监管的个别突出问题得以控制，反垄断应逐渐从台前转向幕后，对企业和市场活动全生命周期的、相对温和的、常态化的营商环境建设逐渐成为监管重心。三是税负较轻但处于上升通道。当前，数字经济的税务营商环境处于快速调整期，具体表现为税负较低但有明显上升迹象。一方面，数字企业的税收优惠不断规范，征缴力度也得以加强。另一方面，如何对数据征税，是影响未来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现实问题。对数据或数字服务征税，在短期内可能对数字企业的营商环境造成一定冲击，但长远看有利于数字经济的规范发展。

线上经济活动在形成独特的线上市场的同时，也冲击了线下企业的公平竞争营商环境。线上企业和线下企业的竞争已超过线下企业之间的竞争，成为众多行业竞争的主要内容。一是跨业经营与合规公平性。现实中，数字企业跨业经营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因于较低的合规性要求，这扭曲了线下市场的营商环境。对于同样的业务，线上企业和线下企业面临合规监管的“剪刀差”，对后者严苛却对前者宽松，使前者出现了由合规要求不公平性导致的“制度红利”，显然违背了公平竞争原则。二是产权界定模糊与保护缺失。平台竞争的重点是提高数字内容质量，而数字内容公平竞争的关键在于知识产权的界定和保护。目前，数字内容复制线下产品的行为，在产权界定上存在诸多模糊之处，仍需在法律和监管层面作出明确。三是线上声誉替代与线下冲击。线上声誉是基于大数据、云计算和机器学习等数字技术形成的，是对口碑等线下声誉的一种创造性破坏，或者说是线下声誉的升级版，而线上声誉对线下市场的冲击导致了一定的不公平竞争问题。

线上经济活动构成了线下市场的新的营商环境，它不仅通过市场竞争对线下市场产生影响，其本身也已成为整体市场营商环境的一部分。除与平台直接相关的各种经济社会活动外，原有产业的社会生产和再生产活动也被整合纳入数字经济的运行逻辑。在通用和关键基础设施方面，数字基础设施的通用性和关键性，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数字经济可以不挤占、不破坏线下营商环境，并可以优化线上线下整体营商环境。当然，不能夸大数字基础设施的通用性和关键性，因为多数数字平台并不是公用设施，不能笼统地将之作为公用设施来监管。在降低交易成本方面，数字经济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帮助供需双方在线上实现匹配，找到能使他们的利润或效用最大化的交易方。这一观点已经在卡车使用率、航班上座率、民宿入住率、床位和药物配置效率、图书以及一般商品零售等领域的研究中得以验证。在数据安全方面，数据安全已成为数字经济的基础性制度，有助于数字企业规范发展，营造良好的可预期的营商环境。一方面，对数据安全的有效规制有利于数字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数据安全的有关监管要求，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不公平竞争，不利于中心企业创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