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非常羡慕别人有好听、上口的名字,比如叫大全的,他似乎这辈子注定啥都有;叫有才的,估计这辈子就会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叫香秀的,必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叫木兰的,一听就是一员女将,英姿飒爽。后来大了些,读了琼瑶的书,又特别垂涎她笔下的人名,女孩子叫晓寒、雨薇,男孩子叫永琪、书桓……
这样关注别人的名字,实在是因为对自己的名字不甚满意。
本名琍玲,但自上学开始,总是被老师同学误叫为“伶俐”,且至今如此,还经常被问道“你为什么不叫伶俐呢?又好叫,又好记。”我只能报之一笑。
确实,我的名字有些拗口,尤其是“琍”字读第二声,听起来怪怪的。有一次走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一堵围墙上用红漆刷着一排字,其中有“琍”字,而这个“琍”是跟在“玻”后面的,我默默记在心里,回家查了字典,方知这个“琍”字是“璃”的异体字。于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自作主张,悄悄地将名字改成“莉玲”,这样,名字的第二个字由第二声成了第四声,似乎响亮得多。这一改名,就是十多年,直到启用身份证。
于是,我填写正式表格时,不得不用回“琍玲”两个字。因为“琍”是异体字,给我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比如,民航的电脑系统里没有这个字,因此,每次办理登机手续,我都必须拿着手写的登机牌去找航空公司盖章,于是更加不喜欢这个“麻烦”的名字了。
但是,人到中年,我倒开始喜欢这一名字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如今不管在民航还是在银行的字库里,“琍”字再也不是生僻字了;另一方面,这名字虽然拗口,却容易让人记住。
前段时间,我去新疆旅游,正沉醉在胡杨林美景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喊“高总”,颇不以为意,连着又听到几声,仍然没有理会,接着,一个年轻人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笑吟吟看向我。我犹豫着同他握了握手,完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他可能看出我的疑惑,说:“我是小何呀,我以前为你们公司施工的!”
哦,我终于想起来了!大约是十年前,我公司是成渝铁路降噪项目中标单位,因为工期非常紧,临时从其他单位借调了施工队,当时,小何是队里的技术员,我们曾在交底会上见过面。当时,成渝铁路上的所有小站,我都一站一站跑遍了,正值盛夏,太阳直射下,铁轨上的温度高达四五十度,没走几步,浑身就湿透了。有一天傍晚,为了解决现场突发事件,大家站在铁路坡道下开了个碰头会,散会时,我发现自己的四肢不知被什么小虫子咬了无数个小红包,奇痒无比,因为抓挠,一个个小红包连成片,凸起、发炎、溃烂,后来去南京皮研所治疗了两个多月才好。虽然遭了不少罪,好在工程按时完工了。这样的过往,随着小何的出现,一一浮现在我眼前。
“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我笑着对他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将近十年了,谢谢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您是我们施工现场唯一的娘子军,我们可佩服您啦,私下里,我们都喊您‘女将军’!再说了,您的名字多好听啊!后来,我有了女儿,还给她取了跟您一样的名字呢!我太太也说这名字好。您看,她们在那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穿着粉色冲锋衣的孩子,五六岁模样,正牵着妈妈的手,好奇地朝我们张望。
在那个同样叫“琍玲”的女童眼中,我看到自己过往的童真、过往的青春,在闪耀光芒。
作者:高琍玲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