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〇二四年农历是甲辰年,生肖为龙。十二生肖的形成,是对天干地支纪年方式的一种补充,这些动物的特性以及与人之间的关系决定了其入选生肖的标准。这些动物大多与人关系较为密切,半数为常见肉食来源。但从鼠数到猪,只有龙这一种动物是世上见不到的。那么龙何以跳脱现实的存在根基,直接加入到生肖的行列呢?又何以强大到横亘古今,甚至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代表性符号呢?
在传统的农业社会,雨水事关农业生产命脉,少则干旱,多则洪涝。是谁主导着这一切?先民们渐渐形成了一种对司雨神灵的想象。下雨之时常有雷声伴随,这或许便是这位神灵吼叫之音。我们今天拟称雷声为“轰隆隆”,“龙”与“隆”的同音或许并非偶然,而是应由叫声对其进行的命名。那么龙之形态又如何?划过天际的曲曲弯弯的闪电弧线或许是对龙的样貌的最初认知。这巨大的神灵在滚滚乌云中若隐若现,咆哮奔腾,呼风唤雨,成为先民信仰的雨水之神。
朱新昌 / 舞春图
我们对龙的崇拜亦与星辰相关。在农业社会,对星象的观测使我们的节日历法渐趋精确,以便更好为农事服务。古时我们将星辰分为二十八宿,又把这二十八宿分作东西南北四组,分别由苍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灵”神兽来掌管。东方苍龙也称青龙,掌管的七宿名为:角、亢、氐、房、心、尾、箕。从这七颗星宿的名称我们可以看出,正由一条龙的身体各部分所组成。苍龙七宿的出没与一年四季周期对应,春季于东方初升,所谓“二月二龙抬头”,秋季于西方退落。《说文》云:“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通过这些表述,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到龙变化多端,具有登天入海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龙在冬季农闲可潜渊休养,春季则须开始上班降雨,助力农业生产的司雨职责。民间绵延千年的祭龙祈雨仪式便是以龙信仰核心的传统农业生产习俗之一。
而后在封建社会皇权的确立过程中,统治者一直借用龙的权力和地位以神圣化自身。伏羲、炎帝、黄帝、尧、禹等远古帝王皆有龙之身与龙之圣名。秦汉以后,龙崇拜担负起整合各民族各地域的信仰职责,为巩固封建统治服务。皇帝皆自诩 “真龙天子”,与权力相关的一切都被饰以龙之纹,冠以龙之名。龙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龙的图案甚至在多个朝代被帝王垄断。也是在此过程中,龙的形象逐渐趋于统一,且越来越富于美感,定型成今日我们所常见的,宋代《尔雅翼》所述的形象:“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黄涵舒 / 瑞龙曜岁——四季
龙的这种多生物复合性特征,在闻一多看来,是强大的蛇图腾部落不断兼并弱小部落并将弱小部落图腾中的角、鳞、爪等特征保留并加诸于蛇图腾身上,形成统一强大的华夏龙图腾的过程。虽然这一结论并不准确,但在他所处的救亡图存的时代,统一的龙图腾观念,强大的国家象征符号,恰恰能够激发强烈的民族团结,共同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爱国主义情感。龙是华夏民族的象征,是我们的精神血脉和文化基因,这样的观念迅速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和接受。
至此龙不再为帝王所专属,而是融于每一个中国人的血脉之中,在民间又演化为带有吉祥意蕴的符号,一直活跃在我们的生活之中。龙在生肖中循环,在地名人名山水名称中常见。“龙凤呈祥”寓意喜庆吉利、婚姻和谐;“龙腾虎跃”寓意奋发向上、有所作为。“望子成龙”的希冀依然流行,期盼子女成为“人中龙凤”。舞龙与赛龙舟等习俗犹盛,一声“龙的传人”,甚至可唤起海外华人游子的民族认同感。
魏迁 / 流光溢彩 卧虎藏龙
龙,跨越时间与空间、现实与想象、民族与地域,承载着华夏民族的宏大叙事。龙,兼容飞禽走兽的多种形态和功能,其多元共生性与融合创造性,正是我们多民族国家兼容并蓄胸怀的表达。惟愿巨龙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