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的大街小巷，响动着人力三轮车的车铃声。不过，寒来暑往，骑着三轮车的师傅，往往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记者从三轮车师傅们口中得知，市区一度投放的800余辆人力三轮车，现在仅剩下30余辆还在使用。这可能是衢州城区最后一批三轮车了。
当下城市的人力三轮车几乎已经“绝迹”，有的也只是在特定的路段作为城市观光。在四省通衢的衢州，忙碌的城市生活依然为人力三轮车留下了空间，骑着三轮车师傅们出现在城市街头，成为一道独特的城市风景。
见证时代变迁
69岁的张师傅，三轮车驾龄近19年。在踩三轮车前，他还在田间种地。张师傅有7个弟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张师傅开始来城里务工。工地搬水泥、运沙子，挑钢筋……多年来，他什么都做过。2005年，他的众多工种中，多了一项拉三轮车。那时，人力三轮车起步价2块，一天可挣百余块，相当于打5份短工的工资，算是当时不错的工作。
人力三轮车，在上世纪90年代成为无数家庭的谋生就业对象，许多无一技之长的工作者，依靠人力三轮车养家糊口，改变了自己的家庭状况。
他们的孩子大多已经工作，问起现在还蹬人力三轮车的原因，邓师傅憨厚地笑着说：“骑了那么多年了，别的我也不会干，现在既然还能骑，就多骑一会。”
“这些年，城市变化太大了。”有着26年驾龄的姜师傅感慨道。坊门街白墙黑瓦重建，衢江大桥落地，智慧新城拔地而起，杭金衢高速公路衢州段通车、拓宽……9000多个日夜，姜师傅蹬着三轮车驶过日益宽阔的马路，路过逐渐繁华的市井。
他将衢州的变化尽收眼底，从昨日的乡土社会驶来，将遇了车便伸长手臂高喝一声的习惯、后座上同他一起年迈的老顾客、连同身下这伴他26年的“老伙计”，一并拉向2024年的城市街道。
人与人的温情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三轮车的主要顾客除了晕车人士，就是老弱病残幼群体。三轮车的存在，让他们的出行更加便捷。
“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三轮车可以直接开到我家门口。”已有93岁高龄的黎奶奶告诉记者，每周她都要去一下菜场，采购一星期份量的菜并囤在冰箱里。每次只需打一个电话，人力三轮车便直达她家楼下。
随后，热心的车夫冯师傅会上门来扶她下楼，甚至会在菜市场耐性十足地陪她挑2个小时的菜，再将她原路送回。一来一回，车费只需20元。便捷、服务周到、被陪伴……这些出租车或公交力所不及的超值之处，正是她选择搭乘人力三轮车的理由。
对于58岁的糖尿病患者朱建国来说，没有人力三轮车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它和车夫祝师傅已经成了十多年的朋友。
2008年，朱建国患上肾病，同年糖尿病并发症让他失去了视力。因为失明还在意外中摔断了腿，只能依赖三轮车往返家和医院。
“祝师傅耐心又细心，会推着轮椅把我送到车上，还能扶我去病床上。”对朱建国而言，三轮车俨然成为了他的双目和双腿。
在忙碌的城市生活中，这些发生在三轮车上关于信任和帮助的故事，令人动容。
一城一车总关情
近年来，“街头最后一辆人力三轮车”“动真格了！某市清退人力三轮车政策”“别了，人力三轮车！”等标志三轮车退出市场的新闻陆续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在众多城市车水马龙的街头，多已不见人力三轮车的身影。
退出，是为了城市的快速发展，而留下，也尽显城市的包容和治理的温情。衢州留下了这些人力三轮车，既是对他们存在必要性的考量，也是城市人性化的展现。
衢州市交通运输局工作人员汪诚告诉记者，“对于衢州市人力三轮车，衢州相关部门都会依法监督管理，严谨但留有余地。我们注意到人力三轮车车夫和一些顾客之间存在着长期友善、互惠的社会关系，所以这些人力三轮车在城市里仍有方寸之地。”
虽然人力三轮车数量不多，但是城市依然会对他们进行有序管理。衢州市综合行政执法局金卫芳表示，会始终关注人力三轮车，在日常巡查中规范人力三轮车在人行道的有序停放，让他们成为城市的和谐一隅。
衢州这座城是温柔的，容得下车马慢，允得了人情暖。
对这一现象，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员田丰作出解读：“随着城市扩张和经济发展，以及人们职业选择的倾向变化，出租车、公交车及其他的公共交通方式取代人力三轮车是一个不可逆的趋势，但也要看到人力三轮车仍有存在的空间，一些城市人力三轮车已转化成为观光三轮车。就衢州而言，人力三轮车还存在着便民生活的功能，在技术进步和出行工具更新迭代的同时，也可以兼顾弱势群体的生活需求。”
小城越来越大，小城人的生活节奏也越来越快。人力三轮车乏人问津，但也并非无用武之地。城市百姓的沉稳、从容，就如同这座城市包容着三轮车一般。
来源：潮新闻 执笔 柴若楠 高心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