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传老师，已于2017年12月26日去世。

他原是中国明史学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在民众间声名鹊起，源于登上中央电视台讲永乐皇帝，被“粉丝”们称为《百家讲坛》最帅的主讲人。

2014年12月，商传老师到宁德考察。我在全程陪同的过程中，一路感受着他的谦逊与儒雅，尤其是他对明朝历史研究的独到见解更令我获益匪浅。商传老师介绍，明朝是个思想很先进的朝代，像西方最新的科学书籍，只需几年就被明朝翻译出版。国外的流行事物，明朝也很快接受。在宴席上，如果没有海外的进口食品，就觉得不够档次。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个王朝，也是多么值得后人解读的充满谜团的王朝。因此，他认为，明朝是一个最匪夷所思的朝代。我们绝对不能以今人的眼光或常识去理解或判断那段历史。

那年的春天，为了一览这个最匪夷所思的朝代，我去了大明故都南京。

（网络图）

南京的春天有一种暧昧。紫荆花绽放，一城粉黛，犹如秦淮八艳，绿肥红瘦。六朝金粉，十里秦淮奠定了南京的气质。虽然作为六朝古都，金陵帝王州依旧是它的底色，但却一直吟唱着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挽歌。尽管秦淮河对面便是学宫、江南贡院和夫子庙，是六朝书生的殿堂，但读书人与温柔乡面对面时，书生意气便自然投怀于秦淮河的桨声里：白天之乎者也，夜晚卡拉ok。也因此想到，南京的朝代大都是温柔骨，风流绝唱成千古，而迭代的皇朝却大都无法超过百年不是没有缘由。

唐代刘禹锡名篇《乌衣巷》是南京的文化地标，“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淡淡地描摹间，足足的物是人非的悲怆。唐代杜牧的《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六朝陈国最后一位皇帝陈叔宝躲在鸡鸣寺内一口枯井之中，他所做的经典《玉树后庭花》成了故国挽歌的绝唱。南唐后主李煜是千古词帝，他在南京，醉心书法、音律与绘画，被宋军俘后贬为将军，写下绝笔《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个雕栏玉砌的美丽南京城却成了他不堪的追忆。这是缘起风流而亡国的悲怆！

秦淮河（网络图）

去南京看大明帝国崛起的恢弘，要去看明故宫、明孝陵。而明东陵的荒芜却也令人匪夷所思。明东陵是朱元璋长子、朱允炆父亲朱标的陵寝，就在明孝陵的东侧。那天，我们到明东陵时，正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太子墓泯灭荒草萋萋间。600多年过去了，明东陵原有的陵垣、陵寝大门、享殿前门、享殿等地面建筑已经被挂着雨珠的杂草湮没，只有考古发现的建筑基址犹存，似乎一切都归于尘土与荒芜。此情此景，尤为令人感叹，历史的恢弘在南京这座城里往往都难逃虚无的宿命。

南京唯一执政期超过百年的朝代是明朝。这和草根出身的朱元璋有关。他不风流。他的节约与简朴引领了一个朝代，而“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执政理念则足足夯实了大明帝国的根基。

对于这位嫡长子，朱元璋寄予了深切厚望。朱元璋原想迁都西安，便派爱子朱标巡视陕西，并趁机调查秦王朱樉在西安的作为。心善的朱标巡视归来后，不仅献上陕西地图，而且又替弟弟——秦王朱樉说情，从中调解，朱元璋才让秦王朱樉返回西安封地。让人没料到的是，朱标从西安返回后却得病不治，在他37岁那年撒手人寰。白发人送黑发人。64岁的朱元璋不仅晚年丧子，而且对他身后政权的精心安排更是突遭一击。为了表示对爱子朱标的怀念，朱元璋不仅将朱标安葬于明孝陵旁，而且还把朱标的长子朱允炆立为皇太孙，成为自己的另一个接班人。

明孝陵神道

明朝的各个皇帝都是由“金木水火土”等字作为边旁而命名的。虽然朱元璋的名字里没有“五行”，但是他的年号为“洪武”，所以他的儿子辈是以“木”字为边旁取的名。而孙子辈是以“火”字为边旁取的名。 这种严格按照“五行”学说的命名方法，这说明了朱元璋是个很遵守“大统”概念的人。所以当他嫡长子死后，他并没有把皇位传给其他儿子，而传给他的嫡长孙。

朱允炆是个用情很深的年轻帝皇。当他年仅14岁时，父亲朱标身长巨瘤，痛不欲生，朱允炆日夜伺候。朱元璋病危，性情暴躁，旁人不敢近身，唯有朱允炆贴身守候，无怨无悔。朱允炆聪明、仁慈知礼，书读得又好，故此朱元璋对他另眼相看。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后，朱元璋更是刻意的培养他，亲自督导他上学，教导他处理政事。朱元璋不辞辛劳，目的就是要再造一个"仁君朱标"出来，继续构建自己大明帝国从“武治”转为“文政”的战略调整。

朱元璋画像

朱棣画像

朱允炆画像

朱元璋在诛灭功臣后，曾对朱允炆说：“我让你的叔叔们替你抵御外侮，又替你拔掉了内在骨刺，边尘不动，内廷自安，你可以做个太平天子了。”朱允炆一听，小心翼翼的提醒爷爷：“异族入侵，有叔叔们对付，如果叔叔们有异心，谁来对付？”这句话深深刺中了朱元璋的痛处。沉默了好久，朱元璋才反问道，“你以为呢？”这次朱元璋已经预感到他的孩子们对这位皇太孙构成了威胁。于是，他深感“临终托孤”的必要性。洪武二十七年，朱元璋把皇太孙的姐姐嫁给大将军耿炳文的儿子，算是将保卫朱家江山的重任交给了耿炳文。朱元璋弥留之际，把文武双全的二驸马梅殷叫到床前深切嘱托：“汝老成忠信，可托幼主。”还给了他遗诏：敢有違天者，為朕伐之，并告诉梅殷“燕王（朱棣）不可不虑。”

公元1398年，朱元璋驾崩，年仅18岁的朱允炆隆登皇位，意气风发。他对异性充满了的渴望。居丧未及一月，他便差内官往福建、两浙选取女子。而在执政上，朱允炆一反文弱的性格，登基后抓的第一件事便是削藩，而且动手很快，众多藩王被废黜为庶人，其中湘献王吓得自焚而死。朱棣封藩燕京，称燕王，一听说削藩，先是装疯卖傻，后起了个“清君侧”的借口，继而起兵夺权。一场叔侄之间争夺皇位的斗争至此拉开，史称“靖难之役”。“靖难之役”历时三年，建文四年六月，朱棣军破了金川门，攻下首都南京，建文帝失踪，朱棣登上帝位，是为明成祖。由于他年号为永乐，又称永乐皇帝。

朱元璋筑的南京明城墙是中国乃至东亚最坚实的城墙。因此，当我登上金川门城墙，看见每块墙砖上刻着负责制砖、砌砖与质量把关的官员及工匠的姓名，感佩于如此的高城坚墙，却被朱棣攻破。那时就想，无论如何，南京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悲怆，明朝总有匪夷所思的诡异与权谋——朱允炆的当政是经过了爷爷朱元璋殚精竭虑的精心设计，没想到却被四叔朱棣破了高大厚实的金川门城墙，而篡位。明故宫的一把火，更烧出了中国历史上的一大迷案——建文帝是被烧死？还是出逃“东南一隅”？

这正是我去南京要了解的匪夷所思与诡异——

公元1402年，明朝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燕王朱棣率兵攻抵南京金川门城墙。金川门是南京外城西北的一个战略要塞。但建文帝却匪夷所思地安排曾经临阵逃脱的曹国公李景隆和“削藩”的对象谷王朱穗守卫这个城门。于是，当燕军攻抵金川门下时，二人就临阵投敌，打开城门，迎接燕军入城。

朱棣破了金川门后，一路向明故宫杀来，但遥望宫中已经烈火熊熊，便也是匪夷所思地停止进攻。他在那儿观望，在等待建文帝自行了断或向他投降。

金川门（网络图）

此时，更匪夷所思地画面出现了。谷应泰著《明史纪事本末·建文逊国》这样记载当时的情景：明故宫里已是一片混乱。建文帝在亲手杀死朱棣的内应——大将军徐达的二儿子徐增寿后，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性格，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叛将李景隆，但李景隆早已不知所终。无奈之下，建文帝就想自杀。一位宦官跪献建文帝一个匣子，说，太祖驾崩前，曾交给他一个匣子，是刘伯温制作的，只有在建文帝遇危时才能打开。众人闻听，只见那是一个红的匣子，四周都被铁汁浇灌住了，就连两把锁也浇灌死。翰林院编修“神算子”程济命人赶紧取来铁器，猛砸那只红箧子，不一会儿，红箧子被砸开了，里面有度牒即和尚身份证3张，其上面分别写着名字：应文、应能、应贤；袈裟、帽鞋一应俱备，还有一把剃刀；白金即银子十锭；最令人惊奇的是红箧子内还有朱元璋的朱书御笔：“应文从鬼门出，余从水关御沟而行，薄暮，会於神乐观之西房。”这话的意思是：应文从鬼门出外，其余的大臣从水关御沟潜行，到黄昏时，会集在南京城南的神乐观之西房。这已经很清楚的告诉建文帝，一旦出现不可挽回的危情，你就化妆为僧出逃。建文帝视之，仰天长叹：“天数啊！天数！”叹罢，只好身穿袈裟，携带匣子，按逃亡线路图所指， 一路南逃。

明末清初的史学家潘柽章先生《明史考证》有一著名论断：“意是成祖屯兵金川，遣人奏章（见长陵碑3文），实欲使惠宗自以为计。而京师辽阔，东南一隅，燕师势难遍及，仓卒潜行，谁为物色之者，而又何必假途隧中也？况惠宗是日尚能手诛徐增寿于左顺门，则非坐困宫中可知？”这段话的意思是：朱棣进军南京，破了金川门后，停止进攻，在那儿观望。他是在等待建文帝自行了断或向他投降。但是，朱棣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建文帝与其亲信大臣早已逃往“东南一隅”某处，因为那儿燕军势力一时难以到达。

或许，天生的权术大师朱元璋生前早就对朱允炆立为皇储一直放心不下，总担心在他驾崩后，文弱的孙子被那些赶去守边的虎视眈眈的儿子们夺去皇位。因此，朱元璋在生前早就设计了种种未雨绸缪的策略，当然也包括想到皇太孙在情况最危急时的预案。这完全符合朱元璋的性格。但朱元璋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再高瞻远瞩的算计与再坚实的高墙，却总逃不脱南京这座城市悲怆的宿命。

南京，南京！深谋远虑的朱元璋临终托孤的种种设计在南京城的宿命面前再一次失算了。当然，他的四儿子朱棣虽是有违圣命，篡侄儿的位，却也迁都北京，励精图治，摆脱了南京悲怆的宿命，再创永乐泱泱盛世。

明故宫的权谋与诡计虽然让人云遮雾罩，但也充满着精细的特质，这一点更是渗透在宫廷文化中，无与伦比。南京之行，我除了感受着一种莫名的悲怆，还体验着一种震撼，这种感受来自参观南京云锦博物馆。云锦是什么？云锦是最为华丽高贵的锦缎，是中国丝绸的皇冠。 南京云锦是御用“贡品”，用料考究、织造工精，花纹色彩典丽精美，人们把它比喻像天上云霞般的美丽，故称“云锦”。她始于元，而盛于明清，有七百多年历史。明代是云锦发展的最重要时期，云锦的三大种类裤缎、裤锦、妆花形成并兴盛于此。“机房岁造，动至数万”是明官办织造规模的真实写照。而秦淮河两岸“机抒声声，比户相闻”则反映了民营织造的兴盛。因为用料珍惜，工艺复杂，两个熟练织工默契配合，一天也只能织5厘米左右，故有“寸锦寸金”之说。云锦在最鼎盛时期，南京城内有30万织工，但如今能熟练掌握云锦织造工艺的艺人全国不足50人。

支提寺五爪金龙云锦袈裟

震撼之处来自二楼的云锦操作展厅和云锦精品展厅。操作区内醒目置立着12台云锦传统木织机，沿用明代丝织工艺技术，由两名织手共同操作，12台织机同时操作，场面十分壮观。而云锦精品展厅荟萃了最有代表性的云锦精品实物资料，以及云锦研究所近年来精心复制的中国历代珍贵丝织文物，展品计200余件。其中最为珍贵的一件展品是“孔雀羽织金妆花纱龙袍料”，它是根据定陵出土的明万历皇帝国朝盛典用冕服复制而成。复制这件稀世珍品前后耗时5年时间，用线12万多根，不能有一线之差。 龙纹用孔雀羽线、真金线及彩绒装饰，金翠交辉，富丽堂皇。

无独有偶。2005年，福建宁德支提寺住持慧静法师带着一件据说是明代的袈裟到南京云锦研究所，要求复制一袭。这件明代袈裟让云锦研究所如获至宝。他们惊讶地判定这是目前世界上仅存的明代云锦袈裟，包含了库缎、库金、织锦、妆花等品种，几乎囊括了云锦的全部品种，是一件划时代的云锦作品。它的织造工艺水准不仅今人难以复制，即使按照当时的工艺，至少也要织五至六年。

南京云锦博物馆、织妆机

最后，南京云锦研究所用了48个熟练工、16台织机先织好16块，再进行织接。采用了通经断纬的织法和明代宫廷专用的缂丝技法，织就各种团龙、五爪龙、如意云、八吉祥和各种花卉图案。用到孔雀毛，金丝等特殊材料，一袭袈裟的制作费要50多万元，耗时一年半才完成。

这件袈裟被称为五爪金龙紫衣袈裟，袈裟上有九条用金线织成的五爪金龙，寺庙住持一直坚称为明万历帝御赐，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文革”期间，支提寺僧舍被周边生产队占用，寺内僧人被挤到大雄宝殿与藏经阁居住。僧人被编为一个生产队，参加劳动生产。在与周边村民的接触中，获知寺东南向一个自然村村民家中收藏有一件古代袈裟。当时的寺院住持十分惊喜，认为有可能是寺院失传多年的明万历帝赐予的袈裟。于是，便以60公斤地瓜干的代价，从村民手中购得这件袈裟。时间大约是上世纪70年代初期。

2000年8月的某一天，时任国家文物局副局长、故宫博物院院长李继铭到支提寺察看珍藏文物。当时李继铭看这件袈裟的五爪金龙图饰时，眼睛就为之一亮，并连声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绝对是皇帝御用的，这绝对是稀世珍品”。李继铭介绍，这件袈裟的织物是用了三千只幼小孔雀的羽毛织成，还有那九五之尊的五爪金龙饰图是用了大量的黄金拍成金箔，再切成金丝线而织成，历史上叫缂丝技术。而要织成这袭云锦袈裟，则必须要是十八、九岁的姑娘，视力要好，得花七八年时间才能织成。

后有一专家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这袭云锦袈裟一个细节的不凡：在明定陵出土，又在南京云锦博物馆展出的那袭明万历帝所用“孔雀羽织金妆花纱龙袍料”，只是少量用金，而这袭支提五爪金龙云锦袈裟却是大量撒金，这定有它的不凡处。

更有一专家认为，支提寺方坚称这袭五爪金龙云锦袈裟是万历帝御赐，而他依据《支提寺图志》的资料来源——宁德华严寺内藏的编撰于清代的《华严寺宗谱》查实，万历帝御赐为“凤锦条紫衣”，而不是五爪金龙主题图饰的云锦袈裟。

中国皇帝自称为“真龙天子”，为上天“真龙”的化身。规定只有皇帝的随身物品和衣服上能够绘制“五爪金龙”的形象，其他需要用到龙形的地方则使用“四爪龙”（即“蟒”）来区分。其隐含的意思为“只有皇帝才是真龙”，而其他的“四爪龙”是“蟒”而不是“龙”。朝鲜龙四爪，日本龙三爪，这是由于古代中国皇帝对于周边国家的限制。此锦只因天上有，人间常人穿不得。充满神秘色彩的宁德支提寺云锦袈裟规制特别，迷雾重重。冥冥之中，一袭云锦袈裟似乎又将南京与宁德匪夷所思地链接在一起——这云锦袈裟难道就是“靖难之役”宦官跪献建文帝匣子里的那袭袈裟吗？

南京，六朝金粉，十朝都会，在中华民族的记忆中是一个充满悲欢离合的悲情古城，也似乎和宁德有着扑朔迷离的特殊缘分。

三国时期，南京与宁德之间已经有了一条很成熟的水路。设都江苏建业（今南京）、统治江浙闽粤的孙吴政权在广东番禺、浙江温州平阳苍南和福建宁德温麻港（今霞浦沙江镇）分别建立了造船工场。那时的温麻船屯造船技术高，五板合成大船、青桐大船等大形船舰的建造，不断扩充着吴国庞大的船队和军事实力，成为当时吴国水军强大的造船基地。魏晋南北朝时，中国道教为了与不断东进的印度佛教一争高下，便纷纷南下，拓展道教净土。紧靠建业的道教圣地——句容茅山，各方道士纷纷乘船南下，到达霍童洞天，练丹得道。在来过霍童洞天的11位著名道士中，就有5位来自句容茅山。五代南唐后主李煜的弟弟李从善国破家亡，逃至宁德周宁县咸村镇落籍。永乐五年九月十三日，郑和率船队从南京启航，复使西洋，受徐皇后临终之托，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护送千尊佛像到宁德霍童支提寺。因此，在中国历史上，南京与宁德之间早已是邂逅的兄弟，而不是形同陌路，素不相识。在一些历史的拐点，南京与宁德之间如果要再次的邂逅相遇，发生些惊天动地或风花雪月的事，也实在是顺理成章。

商传先生也力挺建文帝出逃“东南一隅”说。他认为，建文帝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因为他流落江湖，在江湖流浪，躲避朝廷的侦缉。那么他的初期，我认为他有可能到东南，这个可能性最大。成祖疑惠帝到海外，要到海外必走东南，所以让郑和去找他，这就是他到东南说的最有利的证据。后来很多地方，先后都出现了建文帝的遗踪，这个建文帝的遗踪啊，不一定是建文帝的，我个人认为，有可能是建文帝的遗臣的，因为那么几百人上千人都跑出去了，再有那些人的家属都在外边逃亡，到一个地方写个诗，当地一传说，说建文帝来了，到哪留下了个印象给大家，都有可能，所以就造成了当时传说的混乱，但只有一说是官方的，就是疑惠帝到海外，就是“东南”这一说是官方说法。至少它在这一段时间里，它有官方背景，它是最站得住脚的。

“靖难之役”时，朱棣一攻入明故宫，即昭告天下，朱允炆已在大火中自焚了。朱棣甚至伤心哭泣，直言自己只是想辅佐他做个好皇帝，对于他自焚的选择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接着立即为他的侄儿举行了安葬仪式，这无非是警告建文帝的臣子们，你们的君主已死，别再图谋复辟。另一方面，朱棣却密派胡濙侦缉朱允炆的踪迹。

永乐21年的一个夜晚，已64岁的朱棣远征阿鲁台班师回朝，驻军宣府。虽然此次远征并无收获，朱棣却在这个神秘的夜晚获得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一件对他而言价值连城的礼物。这件礼物就是他已苦苦寻觅了20年的答案。

在闽浙边界侦缉建文帝踪迹已经4年的胡濙，匆忙赶回北京。那晚，胡濙赶到宣府时，朱棣已经睡下了，但听说胡濙回来了，急忙穿上衣服，在卧室单独召见。二人一直谈到四更——

“帝已就寐。闻濙至，急起召入，悉以所闻对，漏下四鼓乃出……至是疑始释”

大明帝国叔侄两个上演了中国历史上长达20多年的追捕与反追捕的血腥争斗。而胡濙仅仅寥寥数语的交待，就让朱棣“疑始释”。是朱允炆失踪之谜解开了，所以他终于释怀了？

明朝的这场皇位之争，双方是叔侄关系，原本是一家人。但朱棣在称帝后，一方面穷肃建文余党，两千余名建文臣子株连而死，一大批辅佐朱允炆的大臣，如齐泰、黄子澄、方孝孺、铁铉等更是难逃一死。另一方面，朱棣对建文家人也是大肆整肃。朱棣入京后，将朱允炆生母吕太后和五弟朱允熙贬去为朱标太子守陵。但只过了两年，永乐四年，府邸起火，年仅16岁的朱允熙被烧死。朱允炆嫡妻马皇后，生二子：太子朱文奎，次子朱文圭。朱棣从金川门攻入南京，马皇后在明故宫自焚。仅2岁的次子朱文圭被朱棣幽禁在广安宫，直到英宗天顺年间才被放出来，但人已被关傻了。长子朱文奎却一直下落不明。

永乐18年，朱棣准备迁都北京那年，铸造世界最大的永乐大钟，挂于北京大钟寺。这口钟上面铸有佛经16种和咒语100多种，合计23万字。乾隆皇帝曾赋诗说，朱棣篡位杀人，采用瓜蔓抄的手段太残忍，最终难逃史家留笔。所以，朱棣铸造永乐大钟的目的是为了表示对杀人的忏悔，想要借每天敲钟既散去被杀冤魂的怨气，又想通过大钟的佛经为这些冤魂念经超度，以洗清自己杀人的罪孽。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朱棣的忏悔已改变不了侄子朱允炆的命运。建文朝仅仅存在4年，在南京这座古都，它依然摆脱不掉悲怆的宿命，留下的悬念使之成为大明帝国第一谜案。而支提寺那袭云锦袈裟，是否可以让我们闻着六百多年前南京城的体味呢？

朱元璋是权谋大师，因此大明帝国的特质便是超乎常人的权谋，其算计定是非常人之能想。因此，在凡人的眼里，大明帝国宫廷权谋绝对是迷雾重重，真相与虚假纵横交织，匪夷所思。朱棣编撰《永乐大典》时，便已删除了有关建文朝朱允炆的所有史料，那么，真相有可能复原吗？答案：难！

来源：闽东日报·新宁德客户端

作者：郑承东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