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花开了——读莫华杰的《世界微尘里》
作者:灯光
我是喜欢格律诗词的,尤其是喜欢性灵派的诗词,那种直抒胸臆,自然生发的,非经理性思考而灵光一现的词句最是能打动人。因此,自然对袁枚的诗非常熟悉。读莫华杰的自传式非虚构小说《世界微尘里》,自然而然,心中就浮现袁枚的这首《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如果和一个人有缘,总是认识了之后,就不断地产生一些交集,不断地增进了解,以至于引以为知音。认识莫华杰,缘于广东省作协9月底组织的一次采风,那是一个清瘦又留着长发的年轻人,印象最深的是偏暗的肤色中衬托着一双极明亮的眼睛。同行的作家向我介绍,这是一位很励志的青年作家,身患疾病,小学毕业,打工出身,靠自己的不懈努力成长为一位知名作家。一个多月后,就听说莫华杰的自传式小说《世界微尘里》拿了广东省的鲁迅文学奖。过后就收到了华杰寄来的书。再后又与鲁奖评委交流了这方面的事。众缘齐聚,以至于我不得不放下手头在读的别的书,用心读完华杰的这本不算太长的书。
(图 / 东莞文联)
常识而论,《世界微尘里》就是打工文学,而广东历来是打工文学的主阵地,放到打工文学的大阵营中去看,以小人物反映大时代的手法,并非少见。如果说是对往事的勾陈,确实也能让我忆起过去二十多年的那些带有时代烙印的事物。杂乱简陋的工厂,街边的桌球,民工的生活,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并不陌生。由于我在少年时代,经常被父亲安排到各种工厂打暑假工,近距离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同样的场景对我来说,更是一种记忆深处的触及。而打工于我而言,仅是一种锻炼,一种观察,一种体验,是我睿智的父亲睿智的安排,至今仍然是我温暖的回忆。而打工于华杰来说,是生存所迫,是没有任何保障的飘泊,是不能回到原乡又不知前路何在的迷茫。同一个时代,同样的打工,个中滋味绝对是两码事,本质上来说,这是两种不同底色的人生。虽然两者最终都走上文学的道路,但浅尝辄止的我,显然是缺乏经过生活苦难锤打敲击出来的那种厚重感的,曾经的年少轻狂自然也就在所难免。而华杰的文笔虽然没有知识的广博众长,也没有思维的高维深透,也谈不上多强的语言张力,但苦难打开了他的强大感知力,生活教会了他质朴、深沉、隐忍、谦虚,所以他的文字形成了更有他个人风格的陈述模式,真实、踏实、务实。
(图 / 东莞文联)
读《世界微尘里》,也就是读华杰的人生。其中,我始终看到他向着光的追寻,一种不灭的希望,一种向上向善的天然趋向。如果用佛学的角度说,是他有一种自性智在里面,指引他不断向着光奔跑。书中写到还是孩子的华杰,为了治病盲目活吸蛇血的那一段,很是狰狞,那种愚昧与血腥似乎透过纸面扑面而来,似乎人、鬼、兽在那一刻混淆了。而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的一个大山深处的孩子,依然向往着文学,怀揣成为一个作家的梦想,并且二十多年坚持下来,以小学的文化水平,完全靠自学进行创作,如果说仅仅是因为书中所说的一次语文老师的鼓励,显然是不足的。我更相信是华杰那个村巫家庭所带来的,一种对文字符号仪式的敏感,因为古巫术本来就是一切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源头。书中谈到对于武侠小说的热爱,也是我们这代人的共同记忆。多年后,我常常感恩金庸先生。用今天的眼光去看,武侠小说无非就是成人童话,但金庸先生的小说始终有清晰的家国情怀,侠义精神,更有山川河流,人文风物,还有人情世故,琴棋书画,除了武功是假的,其他多数并非完全虚构的。可以说,金庸先生是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精神世界的建造者,至今很多人都牢牢记得先生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金庸先生的小说,是华杰执着于文学创作的动力,更是指引华杰人生的另一道光。所以他在初到东莞时才会天然的远离那些混混,因为他从金庸先生笔下看到的侠不是混混,是道义的使者。所以他在吴董提醒他不可以迷失在灯红酒绿的情况下,能醍醐灌顶,恍然醒悟,再次迸发出学习技艺去改变人生的动力。
书中有这么一句话:“记忆是对我们曾经生活合法性的维护。”作为一本跨越二十多年时间跨度的书而言,自然而然地会反映一个时代的变迁,自然而然会反映产业初期的野蛮生长的阶段,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匮乏,劳动的艰辛和风险,企业的生存发展倒闭,城市的拆迁迭代,林林总总反映出来的是个体和整体的共同成长,每个时代都供给机会与风险,过去的成功者可能落幕了,曾经的失败者可能实现了新生,但时代总是在向前演化,只要心中有光,即便生如苔花,也能开出一份灿烂来。
所以,《世界微尘里》这本书,是苔花之光。
莫华杰
作者简介:
莫华杰,生于广西钟山,现居广东东莞。中国作协会员,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作品散见于《花城》《作家》《山花》《天涯》《芙蓉》等文学刊物;著有长篇纪实文学《世界微尘里》,小说集《赊佛》入选中国作协2019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长篇小说《春潮》入选2022年度北京宣传文化引导基金项目。
编辑:陈小丹 审核:余史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