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萍 秦浩
伴随着阵阵婉转清脆的鸟鸣,唤醒又一个生动的清晨。
空气中弥漫着采茶季特有的清香,这份清澈的芬芳,直抵肺腑,令人心旷神怡,忍不住闭上眼、深呼吸,陶醉其中。
此时正是采茶季。
每天清晨5点,东方既晓,晨曦透亮,位于泰山西麓岱岳区道朗镇的泰山茶溪谷茶园,早已“苏醒”过来。一个个身着传统服饰的采茶女子灵巧地穿梭在绿意行间。漫山遍野的茶树青翠欲滴,层层叠叠,她们紧张地忙碌着,单手轻轻一捻,嫩芽便落入掌心,三五片之后再放进腰间竹篓,不一会儿,篓里已是一片青绿。
这片“青绿”,正是兴起于唐朝、生长于泰山山脉的泰山茶。作为全国种植纬度最高的北方茶代表,泰山茶以上乘的茶香品质和渊源的历史文化,成为博大精深的泰山文化重要组成部分。而近年来,泰安市围绕泰山茶兴起的产业项目也层出不穷,成为推动当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
△泰安茶叶种植园
一叶寄千载,茶香醉古今。2021年,“泰山茶制作技艺”被列为山东省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23年,泰安茶园面积累计达4.98万亩,产值超过10亿元。如今,关于泰山茶的历史文化一脉相承、源远流长,围绕泰山茶的时代故事正在续写……
自然绿色“种出”清冽茶香
说起泰山茶的故事,泰山茶溪谷负责人王兆祥最有发言权。作为泰山茶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他对于泰山茶的种植方式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泰山茶制作技艺”传承人王兆祥
“由于独特的高纬度生长环境,北方茶园比南方茶园有着更漫长的休园期和蕴养期,这也造就了北方茶香气高、耐冲泡、滋味浓、叶片厚等独特品质。”王兆祥说,由于泰山海拔高,常年云雾缭绕,昼夜温差大,因此茶叶生长缓慢,营养物质丰富,配上软硬适宜的泰山泉水,泰山茶汤愈发嫩绿明亮、香高味浓。
△采摘新茶
正如王兆祥所言,好山好水出好茶。他打造的茶溪谷坐落于泰山西麓,距泰山主峰不足10公里,是一处天然溪谷。“‘南茶北引’后,泰山在1970年左右有了成型茶园,2009年又选育出山东省首个抗旱优质茶树新品种‘泰山罗汉1号’。”泰安市农业科学院果茶所所长、研究员孙海伟介绍,泰山山麓独特的水土资源和温带大陆性半湿润季风气候让泰山茶富含更多茶多酚、茶氨酸等有效成分。
丝丝缕缕的茶香,氤氲着热气袅袅升腾。杯中的清茶,晶莹剔透,手捧茶杯,如同掬起一抹碧绿清泉,入心入肺,心情不经意间变得灵秀而愉悦起来。
△泰山茶溪谷一角
“据了解,北方饮茶之风始自泰山灵岩寺,自唐朝之后,泰山茶逐步融进泰山的祭祀礼拜中去。由此形成的茶宴、茶祭与施茶等茶俗,便成为泰山文化中独具魅力的茶文化。”泰山茶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田双双说。
能否养得出好茶,种质是关键。王兆祥补充道,目前茶溪谷建起了泰山茶种质资源库,在山东省率先建立品种优系资源圃20亩,搜集、汇集国内品种、品系资源113份,单株优系66个,建立北方茶树抗寒丰产优质绿茶良种的评价体系,选育出4个品质优良,抗寒、抗病虫性较强的茶树新品种。
△新茶嫩芽
科学选种、绿色种植、精心培养,茶溪谷培育出的“泰山御芽”省级良种,先后获得“第十二届国际名茶评比金奖”“第三届国际茶博会盲评第一”等殊荣。茶溪谷连续十年获得有机认证,生产的绿茶、红茶已成为北方茶和泰山茶的亮丽名片。
深远历史“添味”醇厚茶香
泰山茶的底蕴有多深?起源何处?这一切要从位于泰山西北麓的灵岩寺说起。
灵岩寺被称作中国北方“茶道祖庭”,是中国北方茶文化发源地。寺内的一块明朝碑刻,记录了当年僧侣们的修行生活:“焚香且上五花殿,煮茗更临双鹤泉”。焚香礼佛,取泉烹茶,皆为日常必修。禅宗讲求“禅茶一味”,禅是心的体悟,茶是物的灵芽,一味神韵相通。在灵岩寺,禅与茶的故事可以找到更久远的渊源。
《茶经》作者唐代陆羽的一整套关于茶学、茶道、茶艺的思想,是我国最早的关于茶和茶文化的系统论述。但其实,早在陆羽数十年前,在泰山灵岩山就有一位在中国茶学史上影响深远的茶学大师——降魔藏禅师。
开元年间(713年—741年),灵岩寺寺主降魔藏禅师让侍者从野生茶树上摘下鲜叶煮成羹汤,加上米粉、油膏,让众僧饮用。此茶味虽苦,却能清心明目提神。深夜修禅,不再有人犯困,也不再有人喊饿,于是就有了“禅茶一味”之说。之后,这一习俗在寺内寺外转相仿效,遂成风俗。对此,中唐时期学者封演所著《封氏闻见记》做了较为详尽的记录。《封氏闻见记》是一本薄薄的书册,但里面有两条关于泰山的重要资料,其中一条就是:茶,发祥于泰山灵岩寺。
泰山茶,以泰山女儿茶最为知名。我国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第六十三回中,对喝女儿茶情节有过这样的描述:贾宝玉“怡红开夜宴”之后,恰逢林之孝家的带了几个女人来巡夜,问起宝玉睡了没有,并吩咐袭人,该给他沏些普洱茶吃。袭人和晴雯应答:“沏了一盅女儿茶,已经吃过两碗了。”
专家根据多种史料考证推断,小说中写到的这一“女儿茶”,便产自泰山之中,即泰山女儿茶。《红楼梦》中把女儿茶同云南普洱茶并提,说明女儿茶在当时已颇有名气。
在泰山脚下的岱庙,有一块唐代名碑——鸳鸯碑(又名“双束碑”),碑上记载唐贞元年间在泰山王母池举行的一场独特茶宴。在鸳鸯碑上,其中有一处就提到“荼宴于兹”,其实是“茶宴于兹”,这个“荼”字就是“茶”字早期的字形,“荼宴”就是“茶宴”。唐诗中多次提到的这种茶宴,在泰山石刻中保留了下来,为后人研究和了解茶文化提供了资料和指引。
以茶为载体,传承仁爱之道,泰山又出现了一种新的茶礼——“施茶”。明清时期,由于泰山碧霞元君信仰盛行,天下香客信众纷纷结社进香,出现了众多民间“香社”。由于外地香客长途跋涉,多遭饥渴之苦,泰山周边善士便发起“施茶”活动。他们在盛夏酷暑之际,沿山处备置茶水,免费供路人解渴消暑。
△小朋友学习茶艺
如今,围绕泰山茶的传承故事仍在延续。眼下,夏茶采摘正当时,各类“茶旅游”“茶研学”活动在泰山区省庄镇逐渐兴起。这里围绕泰山女儿茶建立起“研学+茶产业”文旅新模式,推出茶厂、生态茶园、主题休闲驿站等系列旅游产品,吸引大中小学生前往“打卡”体验。
产研结合“延长”茶香余味
从僧侣修行到民间流行,从日常饮食上升到修身养性,茶,在中华民族数千年的生活文化中,始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今,泰山茶不单是文化和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逐渐朝着规模化、产业化发展,成为推动地域发展和乡村振兴的经济力量。
去年,泰安市人民政府发布了《加快农业优势特色产业高质量发展实施意见(2023—2027年)》,将泰山茶列为“三大优势特色产业”之一,着力打造规模化、标准化、品牌化、数字化农业优势特色产业,加快推进跨区域、跨产业、全要素深度融合,让“土特产”驶上产业化快车道。
2023年,泰安市茶园面积共计4.98万亩,同比2022年新增100亩;全年干毛茶总产量1600吨,名优茶产量1550吨,占比97%;春茶干毛茶产量720吨、产值58820万元,夏秋茶干毛茶产量880吨、产值32780万元;全年绿茶产量1280吨、产值73280万元,红茶产量320吨、产值18320万元。
成为“农业优势特色产业”,泰山茶实至名归。去年,泰安召开“高端泰山茶生产技术培训会”,进一步完善“科研—种植—生产”产业发展链条,提升泰山茶产出比,发挥优势产业效应,实现“一片叶子富裕一方百姓”。
山东农业大学茶学系教授张丽霞是泰安高端茶科技特派员产业服务团团长,与泰山茶打了数十年的交道。2002年,出于山东以及北方茶区茶产业的发展对专业人才的需求,山东农业大学园艺科学与工程学院创建茶学系,同时成立了一支以张丽霞教授为学术带头人的专业团队,成为江北茶区最早设立茶学本科及以上学历教育的高等院校,填补了山东省茶学高等教育的空白。
“我从2012年开始为茶溪谷提供支持,从基地选址到车间布局、设备选购和茶树良种选育等方面给予跟踪指导。”张丽霞说,“我们团队多名成员都是省、市科技特派员,大家把理论知识、科研成果运用到田间地头,指导茶叶企业采用科学的种植方法,绿色生态防控技术,创新的加工方法,提高茶叶产品质量,生产精品,促进泰山茶高质量发展。”
“为了让企业和高层次人才享受到改革红利,岱岳区给我们提供了高层次人才快捷服务。”王兆祥说,正因如此,2022年张丽霞教授在茶溪谷设立了产学研用基地,今年他们又联合建立了研究生培养基地、教学科研实践育人基地。2022年,山东省科技厅批准了山东农业大学茶学系老师组成的“山东省科技特派员创新创业共同体泰安高端茶产业服务团”,张丽霞和团队成员全力为泰安打造泰山高端茶产业、实现泰安茶产业的提质增效提供强有力的技术支撑,为泰安市校企地深度融合发展再添亮眼一笔。
在专业力量帮扶下,泰山茶溪谷基地严格执行有机管理标准,对园区土地进行深翻施入大量的有机肥,连续三年荒草丛生,让其进行自然的生态恢复,不进行人工干预,生物链自然修复,形成了以虫治虫的良性循环,实现了自然农法有机平衡。茶园按照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循环理念打造,开展茶林多树种立体种植,先后种植各类树种100余个,数量达60万株。近年来,茶园全面坚持机械施肥标准化、配方施肥个性化、统供统施专业化、灌溉施肥一体化、有机肥替代多元化,农产品质量安全抽检合格率稳定在100%。
“下一步,我们将按照‘突出特色、适度规模、品牌引领、扶优培强’的总体思路,把扶优培强、标准化建设、做大龙头企业作为重点,壮大产业链条,塑造品牌影响力,推动泰山茶做大规模,做优品质,打响品牌。同时,推动茶园标准化生产,逐步培植统一品种布局、统一技术措施、统一采收标准、统一产地检测的标准化生产基地,全面提高泰山茶质量安全水平和市场竞争力。”泰安市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表示,“我们继续围绕茶农增收、茶企增效,持续推广新品种新技术,通过推进茶树优良品种选育、建设标准化生态茶园等措施,提升茶叶品质、推进茶产业发展。”
一片绿叶,历经岁月生机盎然,成为泰山文化的生动注脚;一缕茶香,穿越时空愈发浓郁,成为当前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催化剂”。从“一叶”到“一业”,实现古今山水的共生互融。泰山茶的魅力不只如此,也不会止于此,未来,关于它的故事还会不断延续……
记者: 柳萍 秦浩
摄影: 陈阳
编辑: 黄国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