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窖。
东交口古井碑刻。
水是生命之源,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农耕时代,人们往往是逐水而居。山区里没有地表水,先民们就挖水窖储雨水,或者凿井汲水。
一
我们先了解一下修武县西村乡用水的概况。
封建社会时期,日子过得去的家户会在院子里或门口挖水窖,用来收集、储存雨水。打水窖先确定位置,一般在地势较低处。挖成后铲平四壁,然后将黄土与石灰和成泥贴到窑壁上,用棒棒锤将泥捶干。挖水窖是力气活,捶泥有技巧,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家庭是没有力气也没有余钱用以挖水窖的。即使家有水窖,一来储水有限,仅供夏秋时节饮用;二来有的家户给水窖上了锁,别人不能随便打水,所以到了旱季,那就全依赖老井了。
西村乡的老井具有共同的特点:多位于沟底,石砌井台,石板面磨得十分光滑。井深约30米,井口大多架着辘轳,井壁多用石头垒砌而成,即使水再满也不会垮塌。井水清澈、甘甜。挖凿年代多数难以考证,井口附近或大或小建有龙王庙,祈求神灵保佑平安。
到老井挑水,大家都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自觉排队,照顾年幼者及妇女。谁的水桶掉进井里,热心人会帮助打捞。辘轳上的公用大井绳,有的是按人口摊钱购置,有的是好户人家置办。旱季里,附近村的人同样可以来挑水。
凤凰山下的西岸村处于河沟两侧,一座小石拱桥连着两边。桥西头一口老井长年溢水,清流涓涓不断,劳作间隙的庄稼人用双手掬水就能解渴。村子里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山坡上树木郁郁葱葱,山顶凤凰寺里晨钟暮鼓。有如此美景,难怪传说南蛮人会到此来寻宝。
磨石坡村地处河沟北侧,古时候叫河沿村。河沟上游的西岸村井水外溢,溪水下流经过这里,后来因连年干旱溪水断流。相传,某年磨石坡村赵家少爷成亲,女方陪的嫁妆除了家具竟然还有水井。风水先生出身的老丈人只是确定井口位置,由赵家出资,村里另外的李氏、王氏、张氏出工,协作挖井。挖至三四米深时,果然一股清流喷涌而出。集体化时期,村里几十头牛、两群羊、家家养的猪,全靠这眼水井。
《下河井凿井序》碑刻记载,东交口村的下河井开凿于清咸丰八年。井边有千年古刹南泉寺,传说井口是凤凰山的金鸽落地之处,故这口井颇有灵性,从凿成至今从未干枯过。1958年,集体在井口旁边修建一个水柜,架上了水泵,全村人结束了靠摇辘轳取水的历史。
老井井口大多露天,大南坡村东小井别名瓮井,井口位于窑洞里。瓮井开挖于光绪二年,为了防止井口被土崖坍塌掩埋,在井口上方箍石拱窑洞。1926年,村里会首赵遵正偕族人筹资维修窑洞,并勒石记载。不光本村人挑水饮用,旱季时远在10多公里外的金岭坡村人带着干粮也来取水。赵氏族人淳朴厚道,远处的人可以免去排队之苦,到了饭顿或许还有热心人留他们吃饭。
不是每个村庄打井都可以取到水的,像孟泉,村名虽然带个“泉”字,可村里却没有水井,需要到邻村去挑水。而洼村、当阳峪、西岭后这些村居然都有3口水井,这让别村人十分眼气。因为长年不愁缺水吃,村子里的年轻人找媳妇也容易。
昔日井口敞开着,时常有人不慎坠落井里。母亲说,在她的记忆里,西村的南井先后掉下去3个人,其中包括她的大舅,幸运的是捞上后全都安然无恙。洼村、东交口村的水井也有类似现象,迷信的人们认为这是龙王在保佑。
西岭后村早已通了自来水,可村口的老井仍旧架着辘轳,村民仍旧摇着辘轳打水洗衣、浇菜。上年纪的人时常在井台周围乘凉、聊天,孩子们围着井台嬉戏。乡情浓郁,古风犹存。
二
西村用水的历史很有代表性。
西村是山里大村,解放初期有六七百口人。全村只有一口老井,在南河沟底,故名南井。井口石的楞角上留有几道深深的槽,那是井绳长年累月摩擦留下的痕迹,无法想象井台上洒下了多少汗水。
日军侵占时期,南岭上的皇协军讹诈老百姓给他们送饭、送水。这伙狗汉奸稍不满意,就把挑水同胞当作活靶子瞄准射击。白天不敢去挑水,乡亲们只好趁夜色掩护。汉奸们把枪固定住,一听到动静就向井口射击,人们只好在井口南侧垒起一道高三四米的石墙用来挡子弹。从大南坡到当阳峪,前山一线这几个村子都有类似遭遇。
解放后,每天从早到晚,井台旁自觉排队等候,从井口到村里的小路上,挑水人川流不息。修武剧团下乡演出,演员们到井台边洗衣服,欢歌笑语与沉重的辘轳声交织在一起。1969年,西村大队在村西南角修建一座圆柱形储水柜,高约3米,直径约7米,通过管道把位于南河沟里的井水提升到这里,水柜外还有两个水龙头。尽管村东头人家挑水最远的仍有0.5公里路程,可是不用再上大坡,也不用再吃力地摇辘轳,自然轻松了许多。1973年,青龙洞水库的水由渠道放进村北的大水池,再通过管道送到村里,两条大街上一共架了六七个自来水管,村民们挑水更近了。1979年冬季,集体开始划分宅基地建新村,5年后水管通到家家户户的院子里,电工定时放水。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村民开始在院子里挖小水池蓄水,这样就不用担心停电断水。用小水泵抽水进水池里,西村结束了挑水吃的历史。近年来,政府帮助打了深井,全天供水。10多年前,家户陆续开始安装压力罐,厨房和洗浴间全都用上了真正的自来水。
三
水井居然也可以当成斗争的武器。大南坡村的东小庄,之前叫卧牛村。在大南坡村赵氏一世祖赵五佬手植国槐不远处,有一口老井。因为水质很好,土匪企图霸占这口水井。卧牛村主事者召集族人商议,大家一致决定就是渴死也不能让坏人霸占。有一天,村里一位年长的老爷爷不见踪影,人们在井口边发现了他的鞋子、衣服,认为他是投井寻了短见。井水无法再饮用,大家伙儿就用碾盘盖住了井口,上边堆成大土堆。抗战后期,土匪县长刘明德还派人找过这口老井,始终没有找到。此后,每逢冬季下雪,这块庄稼地里总有一片的雪比周围先化掉,露出明显的痕迹。卧牛村的老爷爷只是制造了一个投井自尽的假象。
1938年,西村乡是中共修博武中心县委和修武县抗日民主政府驻地。因为县政府开办豫北抗日公学、民运干部训练班,进步青年云集。八路军386旅和道清支队,也在这一带与日军作战。西村乡成为这一时期修武县政治、军事、文化中心。大东村的一口老井位于县抗日民主政府办公地玉帝庙前,黑岩村的中心县委机关伙房用水也是人们从大南坡翻山越岭一担又一担挑回去的。战争年代,这些老井滋养了众多革命者,它们因而也具有红色基因。
西村乡的老井多在前山一带的几个村庄,如大南坡、大东村、圪料返、洼村、当阳峪。这一带蕴藏煤炭资源,1958年大搞煤矿是一阵风,留下不少井筒。上世纪70年代初期,同属新乡地区管辖的获嘉、原阳、新乡、武陟四县分别在大南坡、大东村、西村和当阳峪建井采煤。上世纪80年代初期实行有水快流的政策,集体、联户、个体采煤成风,有些老井生命到了尽头。老井完成了历史使命,渐渐地从人们记忆里淡出,好在近年来政府实施扶贫工程,为各村都打了机井。
当今,人们生活条件极大地改观,取用自来水也只是举手之劳。从昔日捧水喝、挑水喝到如今买水喝,如何利用水资源、保护水资源,已经引起了人们的高度重视,并且取得了巨大成就。举世瞩目的南水北调工程,就是一个有力的例证。
作者 郑乃谦
总值班:陈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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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李灿
校 对:王金伟
来 源:焦作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