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泊潭村认识了李达保,老人88岁,就住在川江嘴,那里是汨水与罗水汇合的地方。
汨水、罗水相夹处,一块尖嘴地伸向宽阔的江面,尖嘴地后居住的是河泊潭村三组村民。李达保住汨水对岸的荞麦湖村,两水汇合后在他屋后转向北面,汨水往东北斜切出一个钝角。
北面风寒水冷,江水深切。老人房屋前面有一座土地庙,庙内石碑写“川江嘴土地正神位”。红色的字体让我双眼瞬间放光——川江嘴正是此地!尖嘴地已变为一个河沙场,从江上抽上来的沙灌出了一个地坪。地上水洼结了冰。幸亏有冰,围堤才不至于泥泞。
江面如此辽阔,远处山脉一线幽蓝,河床就在两水汇合后由浅滩陡然下沉,形成深渊,江水北上,再次靠近山脉。在渡口,李达保指着岸边的一块地说,当年这里有一间摆渡者栖身的茅屋,退水时搭,涨水时拆。在渡口他没有看到过石碑,他看到的碑石在下游一个叫古住垅的山下。
冬至后,天气奇冷。天鹅不分昼夜飞越洞庭湖平原,叫声响彻云霄,数千只天鹅在屈原管理区东古湖停留。这天大雾,管理区党委书记带队前来考察,我们在左岸眺望山势。由右岸城垣似的山往南就是古住垅,两山虽然低矮,却有对峙之状。“两山对峙”难道是指这里?
太阳从山后升上来,鸟翅掠过,山影浮动,雾气缭绕,宛若水墨。古汨罗江河道被一道堤坝拦截,变成了水库。江面如镜,静若处子,水上轻纱缕缕拂动。往北,鸭舌形的山长长的舌尖低下去,低入一片湖沼,江流直奔磊石山而去。屈原庙、屈原冢当在这一片梦幻似的山影里。这里便是古汨罗山了。
李达保在古住垅的南岳宫里守庙,这是他的出生和成长地。18岁那年,他来庙里养猪,年老后每天都要来南岳宫。问他屈原庙和屈原墓,他肯定地说就在古住垅,说:“墓在东边,墓地叫金鳅上水,又叫金猫捕鼠。”“其右为庙,其左为冢。”他说的方向,与胡哲写的《重修汨罗庙记》对上了。
南岳宫建在古住垅的最高处。狭窄的水泥路仅容一车通过,山上除了庙已无人居住。李达保一个人守着一座山和一座庙。南岳宫被火烧后,老人四处化缘,建起了这座小庙。
我们绕到庙的右前方,老人指着一片杂树和竹林说,这里就是庙址。老庙坐北朝南,共有四进,在庙址上还可以挖到地砖。我问是不是南岳宫旧址,老人说“是”,再问屈原庙,他一脸茫然。
往南走一百多米到了山坡地,山坡下就是金鳅上水。隔着一片宽阔的稻田,远处的月形山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这条长长的峡谷分开的就是玉笥山与汨罗山吧。唐代诗僧清江在《湘川怀古》中写道:“潇湘连汨罗,复对九嶷河。浪势屈原冢,竹声渔父歌。”“浪势屈原冢”,也许屈原冢在西面靠江的山坡,数百年前的南岳宫就在那里。这片稻田涨水时是一片水域,它与深渊恰是“一水萦回”。
贾谊和司马迁都在江上或江边凭吊,没有写到墓冢。也许,屈原的尸体没有打捞起来。相传宋玉曾立衣冠冢。也许如北宋湘阴知县王定民所写,冢由“招魂而葬”,是座空坟。
熊育群,湖南岳阳屈原管理区人,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副主任,获得鲁迅文学奖、百花文学奖等,中宣部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出版有诗集《我的一生在我之外》,长篇小说《连尔居》《己卯年雨雪》《金墟》,散文集和纪实文学《春天的十二条河流》《路上的祖先》《一寄河山——大地上的迁徙》《西藏的感动》《钟南山:苍生在上》《第76天》等20多部,作品被翻译为20余种语言出版。
熊育群的这篇《江从汨渚分》,记录的是一件文化大事。
“地接长沙近,江从汨渚分。”今年是屈原投江2300年,屈原投江地在汨罗江,但具体在哪个地方,谁也说不清楚。
去年,在凛冽的北风中,作家熊育群回到老家屈原管理区,开始寻找屈原投江地。他在当地文友的帮助下,在凤凰山河伯潭实地寻踪查勘,古人的记述与山川一一对应,屈原当年生活与自沉之地从岁月的烟云中渐渐呈现……
与之一同呈现的,还有那个茫然却默默守护历史的乡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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