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穷困，不能潦倒

文/严新财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曾经历过穷困，因穷困而潦倒者有之，但因穷困而不潦倒的人却更多。

韩信是我国古代一个虽然穷困但没潦倒的典型。史书上记载，韩信少年时，因母丧家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到亭长家蹭饭，却被亭长妻子嫌弃而垂钓于城下河边，浣衣老妪与之食。韩信年轻时吃饭都成问题，还要漂母接济，是不是贫穷到家了？在大街上还要受胯下之辱，是不是困顿到家了？但他没有潦倒，终成汉初三杰之一。面对韩信，刘邦也自叹弗如：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

任正非则是现代穷困但不潦倒的代表人物。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为经营中被骗，他欠下了200万的债务，也因此被原单位辞退，带着“背水一战”的悲壮想法，走上了独自创业的路。可以说，如果当年他没有被骗，还在顺风顺水，那么，他有可能还在做他的部门经理，如果他不被逼迫着出去创业，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华为了。可以说，是穷困成全了他的事业，是当年的他没有潦倒，让中国诞生了一个伟大的企业。

近几年，几个网络用语给我很大的震动：躺平、摸鱼、摆烂，这些都是潦倒在新时期的反应，这些潦倒的人还不一定很穷困。

入选2021年度十大网络用语的“躺平”，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湖北日报》一篇文章的标题《“躺平”是换了外衣的“庸懒散”》就是比较好的答案。

躺平在部分语境中表示为瘫倒在地，不再鸡血沸腾、渴求成功了。躺平看似是妥协、放弃，但其实是“向下突破天花板”，选择最无所作为的方式反叛裹挟。“躺平”的实质就是精神萎靡、意志消沉、无所作为，是精神状态垮掉的表现。

我以前只知道“浑水摸鱼”这个词，谁知道现在年轻人话语中的“摸鱼”指划水偷懒，在工作中不出任何力，不做任何贡献的行为。

摆烂比躺平、摸鱼似乎更严重一些，也是缺乏奋斗精神的代名词。

古代的仁人君子是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自己潦倒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看看庄子的故事就知道了。

一天，庄子在好友惠施的引领下，面见梁惠王。早已闻得庄子大名的惠王，激动万分。可近距离的观察，却让梁惠王“大跌眼镜”。只见他脚上拖着一双没了跟子的破鞋，身穿一件旧衣衫，上面大大小小满是补丁。

“先生何以这般狼狈？”梁惠王故作怜悯地发出疑问。显然，这里的狼狈就是潦倒不堪。

“陛下，我这是贫穷，不是狼狈。”庄子泰然自定地正色道：“您看过猴子吗？它们在树上灵巧攀爬，一旦到了腐朽的树枝上，怎能不担惊受怕呢？就像我，身处国君臣子上下昏庸的时代，又怎能不狼狈？”

梁惠王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

君子可以被人说贫困，但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潦倒，哪怕国王也不行。

《菜根谭》中有这样一句话讲得很有道理：“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士君子当穷愁寥落，奈何辄自废弛哉！”

穷困只是君子暂时的生活状态。大丈夫有缓急之时，有颠沛之境，当然可以一时委曲求全，低头檐下，但万不可使这种一时之计成为一生之态。

人穷困的时候，别人可能看不起你，但这不是你潦倒的理由，相反，应该让穷困成为自己走向辉煌的起点和动力。未曾清贫难做人，不经世事永天真。尽管我们都身陷沟渠，但总有些人会仰望星空。

清代吴汝纶这样说：花开兮，蝴蝶至；人困兮，亲朋疏。时来，谁不来？时不来，谁来？自跌倒，自爬起，靠人扶，都是假。且捱过三冬四夏，暂受些痛苦，雪尽后再看梅花。

由此观之，一个人真正的自信，不是拥有了什么，而是在一无所有的形势下，却依然有充盈的内心。

所谓贫穷，并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内心的患得患失，一蹶不振。韩愈《送穷文》里说，一个人物质贫困，精神又贫乏，这才是真穷；如果物质贫乏，但是精神世界很丰富，则穷困是耐久之交，时间越长，好处越深。正所谓是“受不得穷，立不得品；受不得屈，做不得事”，一个人只有经受住了穷困和委屈，才能最终成大器、留美名。只要没有潦倒，人就不可能永远穷困。所以英国的多丽娜说，生活可以贫困，但不能潦倒。

反过来，如果一个人精神上贫乏，说明他的生活已失去了意义和动力，那么即使他家财万贯，也不会有快乐的生活。

故，生活可以贫困，精神不能潦倒。

作者简介

严新财

严新财， 曾用名“严新才”，毕业于湖北大学历史系。教育专家、校园作家。花都区作家协会理事，广州市作家协会、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民办学校教师发展中心教师专业发展专家。曾任江西萍乡一中校长、湖北通城育才中学校长。现任广州中大附属雅宝学校副校长、雅正学校副校长、雅宝小学校长。

著有《走过迷惘的日子》《一只蝴蝶》《培养精英——做人教育的内容与方法》和《一诺千金》等。

编辑：秦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