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李清云

　　“万物毕成，毕入于戌，阳下入地，阴气始凝。”秋霜带着它个性的锋芒，宣告秋天即将结束，冬天将要开始。银杏树的叶子黄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静静享受着短暂的风和日丽。

　　相对于露水来说，万物遇霜则开始遇到生命旅程中的困难，而困难是有语言的，有的人把它理解为消沉，有的人则把它理解为激进。碧云、远山、秋水、寒烟，立冬在即，草木依依，天地间弥漫着深深的凉意，漫漫浸润又缓缓作别。“霜降水泉涸，风紧草木枯。”落叶一层层、一叠叠堆积起来，又被风带走，仿佛我们走过的脚印，仿佛时间里落入的人间情节，反复又不同，重复又更新。

　　“风急晓敲窗，惊梦惶惶。秋诗吟罢泪成行，孤鸟飞飞飞远嶂，何处吾乡？”

　　从萌动的新春到萧瑟的金秋，我们一直和万物相处、同行，道是最寻常，却叫人感慨怀想，而姥爷侍弄的草木永远停留在深秋里，牵动情肠。

　　红彤彤的柿子、黄灿灿的梨子，一道砖石垒砌的拱门隔出两个院子。透过拱门，枣树累垂的果实在风里摇动，无论从哪边望过去，另一边都是无限朦胧而美好的风景。姥爷陪伴了幼年的我，而我幼小的记忆断续又模糊，唯独秋天深深刻进了我的生命里，因为不苟言笑的姥爷在秋天就像那些果实一样脸上多了笑；因为深秋之后就是冬天，而漫长的冬天里我会待在姥爷的炕头上，暖烘烘的。他把我揽在怀里喝茶，阳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屋子里很明亮，我便觉得安全和满足。尽管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是他让我感受到独有的爱，是偏爱，毫不掩饰地偏爱，不被分割、不怕失去的坚固的爱。

　　《楚辞》有云：“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叶落归尘，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感终要直面。在秋冬嬗变过渡的时节，最是动人的时刻，越是短暂越是长久，让平凡人的心底铺满回忆的碎金和彩霞，滴下晶莹的露，凝成莹白的霜，沾染着细碎的人间烟火，也飘动着香味和光芒。

　　万物斑斓，万物也即将凋零殆尽；天地开阔辉煌，天地也即将寒冷萧瑟。姥爷离开我很多年了，然而他给予我的那份偏爱一直在默默生长。四时变化，我在其中，承雨雪风霜，也获得瓜果食粮，在寻常的烟火巷陌里安身立命，在生命的冬日积蓄萌芽的能量。

来源：潍坊晚报

责任编辑：平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