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大衣
儿时的午后,每每坐在庭院的大榕树下,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祖父苍白的头发上,听他讲自己当兵时的故事,我内心的激动便难以抑制。
这时候,祖父总会从他最珍爱的军大衣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指尖柔和拂过那些近乎模糊的字迹,绘声绘色地讲起那段令人难忘的岁月。
祖父告诉我,上世纪50年代,他北上参军。那时候,路途遥远,在火车上一路颠簸,十几天才能到辽宁。东北天气寒冷,夜晚时刺骨的寒意更是让人难以入睡。那一晚,祖父生病了,被北方无情的寒风击倒,只觉得没有家人的陪伴、没有依靠。正在祖父心灰意冷之际,身边的战友把自己的军大衣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那件带着温度的军大衣,让祖父瞬间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想起了亲人的呵护,很快就进入了恬静的梦乡。“当我想要归还军大衣时,却发现那位战友早就到站下车,不见踪迹。”爷爷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
从部队归来后,那件军大衣便成了祖父的“独家珍藏”。父母没少给祖父买衣服,但他唯独对那件军大衣爱不释手,即使它早已破旧得打满补丁,他依旧每天把它叠得有棱有角,端端正正地放置于床头。其实,我很清楚,这件军大衣不仅带给祖父温暖,还承载着他对部队的思念。
2018年的夏天,我看到祖父把军大衣晾晒在庭院中,用粗粝的双手一点点抚平衣角的每一处褶皱。我被这场景深深吸引,在阳光下伫立良久,回想起祖父口中的军旅生活,心中的激动、向往瞬间被点燃,胸中激荡起无限热血与豪情。
暑假结束后,我决定参军入伍,去书写属于自己的军旅记忆。与祖父不同的是,他去了祖国的东边,而我来到了西边,在同纬度接过他那一辈扛过的旗帜,接续奋斗。
出发前,我也曾有过恐惧和彷徨,担心西北戈壁环境艰苦,怕自己坚持不了。祖父看出了我的困惑,拍拍我的肩膀说:“孩子,别怕。前进的道路总会充满崎岖,但是只要你到了那里,经历过一些事情,遇到过一些人,你就一定不会后悔,放心去闯吧!”
祖父的话抚慰了我的焦虑。作为军人的后代,我怎么能因为可能存在的困难就停下前进的脚步呢?怀揣着祖父的殷殷期望,我来到了军营。很快,我也拥有了属于我的军大衣。
严格的规章制度和艰苦的日常训练,逐渐磨去了我初入伍时的憧憬。到了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静静躺在床上,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不久,恰逢周末,我精心收拾了一番后给祖父打视频电话,祖父看到黑了瘦了却更笔挺利落的我,眼角顿时泛起泪花,手不断在镜头前颤抖摇晃,好似要穿过屏幕抚摸我一样。直到我再次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祖父突然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地穿上了他那件缀着补丁的军大衣。平时身体佝偻的祖父,好像一下子变得挺直起来。不经意间,我也湿了眼眶。我举起右手,向祖父行了个军礼,他目光温润,也立刻回敬了一个。
而就在那个瞬间,我读懂了祖父,读懂了他对于军旅的理解。作为军人,就是需要不懈的努力和付出,需要与孤独寂寞为伴,需要淬火成钢的锻炼。
现在,我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在新的岗位上,争取早日建功军营。祖父最珍爱的那件军大衣,盛满了他的青春,也见证了我的成长。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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