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家？是存放我们外在的归笼，还是内心世界的安放之处？有这么一群人，落脚在街头，以拾荒、乞讨、卖艺等为生，用自己的生活方式，流浪在市井，他们的家，就在心安处么？
PART 01
四十多年“漳漂“ 一部三轮车是他的所有
张平，漳州市平和县，今年58岁，拾荒为生。农历三月起，驻扎在芝山大桥桥底，吃饭、睡觉、捡破烂，都在这辆三轮车上。
这天下午4点半，芝山大桥桥底远远就看到一辆三轮车，有个纸箱在车上立着。车尾有一军绿色身影，时不时探出头到身后拿东西，取完继续埋进纸箱里，空气里飘着饭菜香…
张平正准备今天的第一顿饭。这一餐，有之前工友送的自家芥菜，他额外买了点猪肉，准备做芥菜煲，犒劳今天骑行了四十多公里捡破烂，赚了40块钱的自己。他一边煮饭，一边聊起自己的“漳飘”。20岁不到跟着老乡到漳州种水仙花，每天10块钱，一个月工作10多天，收入只够基本生活。40岁因为腰椎盘突出没办法工作，有人问他怎么不去乞讨，他觉得自己手脚都还在，于是选择了捡回收为生，并开始了露宿街头的“流浪人生”。
01
“热闹与我无关”
捡破烂就是撞运气的事，他常常是漫无目地找着，很快地就消耗了所有钱，于是在漳州九龙江、战备大桥桥底下建立自己的“小窝”，目前芝山大桥桥底下这个新家，今年农历三月搬过来的。张平觉得这一片人少安静，距离公共卫生间和水源（消防栓）都近，生活很便利。桥底一侧是小区门口，另一侧幼儿园，“放学时候，接小孩的家长排队排得满满，但那些热闹与我无关。”
张平与他的三轮车，吃饭、睡觉、载废品都依赖于这辆车（2022年12月27日 摄）
谈起自己的家人，张平总是一笔带过。张平有两个大姐，三个小弟，一个妹妹，总共7个兄弟姐妹。张平是男孩子里最大的，姐姐们嫁出去了，都在种田，两个弟弟给人打工，其中一个弟弟精神有点问题就在家里吃饱睡，“以前我回家他还打我“，说道两个弟弟跟自己一样没有娶老婆，张平说：“因为没有房子。”
02
“人真正需要的东西不多，我就剩下这辆三轮车，但是够了”
漳州市救助站中心曾出动多次，规劝张平到救助站入住，他多次婉拒，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况且自己还能捡回收勉强维持生计。说起安定，他刚到漳州，也是抱着要在市区安家的想法，当时也有遇到对象，自己觉得没多少钱拒绝了。“那会就是想错了，一切都是命。最早我还有手机、行李，都被小偷偷走。后面你会发现，其实不要那些也没事。你看我现在拥有的所有家当都在这辆三轮车上，天黑了睡，天亮了醒，穷的时候一天吃一餐，大多数时间睡觉，到处走走、看看。但这样就够了，日子也是一天天过去了。”
说起时间，张平指着“家”附近的小区开关门，黑底红字新历、农历、星期几一字一字地闪过，“但是上面的时钟不准，我想知道几点的话就去街上店里看看就是了。”流浪久了，对时间流逝张平说自己不太在意，“元旦、冬至这些节日没在过，春节也跟平常一样，有条件就吃饭，没条件就不吃了。”
张平做的饭（2022年12月27日摄）
简单的纸箱把那团三轮车上瓦斯炉小火团团围住，火星小小的，却因为纸箱的包裹，持续地燃烧着。
PART 02
立志徒步全国的流浪汉，用光积蓄“救”下爱犬，从此相依为命
肖前福，来自重庆，年近60，以乞讨为生，常驻点芗城区瑞京路。
街头上正睡觉的肖前福和小狗旺财（2022年12月27日摄）
一张淡黄色的棉被上，肖家福常窝在上面睡觉，两只手在交叉在胸前，手里抓着一根牵引绳，绳子另一头是他养的小狗“旺财”，互相朝向对方，睡得很香。醒着的时候，肖前福会跟旺财玩耍，假势要“打”旺财，它也会作势轻唅着他的手。当有人走进的时候，旺财总是第一时间竖起耳朵，不断舔着主人的手势提醒。
01
30岁那年，生活发生巨大变故
肖家福17岁，在重庆当地的包子馒头店里当学徒，后面娶了店铺老板女儿，一块开了新的馒头店。30岁那年，妻子意外出车祸去世，肚子里即将足月的孩子也没了，面对生活巨大变故，肖前福无法接受，“那年我正好三十岁，6、7次跳江都没死，后来别人劝我出去逛一逛，我看到电视上有人徒步走完全国，我才下定决心要出去，包子店我也不想要了。”
将近30年的徒步，肖家福花光了身上的积蓄。年轻的肖家福徒步到新城市，会先到工地里打工，赚些路费，现在年龄大了没办法打工，只能乞讨为生。
市民捐赠的肉粮给旺财，肖前福正在打开菜盒（2022年12月27日摄）
02
用身上仅存的200元 救下狗肉摊贩手下的旺财
肖家福徒步途径广东一菜市场，一摊贩售卖狗肉，当时旺财正要被“解决“，他看到旺财求生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就跟商户商量，最后以200元交易买下了旺财。之后，他走到哪，旺财就跟到哪。
住在附近的陈女士，捐赠了狗零食和物资后跟旺财玩耍（2022年12月27日摄）
“你叫它名字，它马上有反应，它还认得厕所的地方，更不会乱尿，这是自然形成，不需要教的。“说着肖家福轻轻松开绳索，旺财只是往前探了探、嗅了嗅，还是乖乖呆在主人旁边。
03
等一切准备好了，带着旺财重新开始
附近居民因为经常看到他和狗狗坐在这个位置，对肖家福和旺财早已熟悉。当晚，陆续3个市民把家里多余的鸭肉鹅肉捐赠，更有狗零食和一些方便面。市民张先生每天从这里来回经过，骑着车也停下来了，跟旺财打招呼：“它很聪明而且很出名，就是不会说人话，什么都懂。“说着逗旺财上车，它不愿意上，回头看了主人，肖家福笑了说，“我没上车它不会上车的。”
市民张先生正在逗旺财上车，旺财紧跟着肖家福脚边，不愿意上车（2022年12月27日摄）
肖家福说乞讨常常是不定期，有时候一天就收到一块钱，有时候大家也会送东西，什么都有，吃的、现金、口罩、烟...“大家愿意捐赠爱心，很多一部分是因为旺财，有人出2700买它，我都不卖的。有没有2700我照样能过，情愿我不吃，我都要给它吃。”
肖家福和自己的爱犬“旺福”（2022年12月27日 摄）
肖家福说自己全国各地几乎都走遍了，现在是途径漳州，存点路费，肯定会离开漳州的。等攒到钱，下一步华安、江西，走到重庆可能需要2个月，如果快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赶得上回家过年，“我现在有陪伴的了，等一切准备好了，带着旺财一块回家，重新开始。“
“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面对这些流浪人间的人员，民政部门相关社工工作人员说，目前以自愿救助原则，不强迫接受救助。如果拒绝、又确实生活比较艰难，会经常去看看他们，送点基础物资，夏日送凉、寒冬送暖。
此时正值这个城市的救助站在进行寒冬送暖活动，他们分6期为街头流浪汉派送温暖物资。平时，救助队伍也会对街面进行定期巡查，减少街面流浪乞讨等不文明现象。他们也呼吁更多的爱心人士加入救助队伍。岁末年初来临，我们希望他们能心安而更温暖。
导报记者 郑晓艺 赖雅红 编辑 洪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