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慧,今年36岁,家住鹤峰县燕子乡董家河村。我的生命已几经沉浮、频遭挫折。在无数次的磨难中,我挺直了脊梁,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坚强和毅力,与爱我的家人一起闯过了一个又一个重大关口。我相信你,等着我们的明天会变得更加美好。
我有一个挚爱的人——林鑫,林鑫跟我讲过,他的小时候在他的记忆中是那么美好。那时,一家五口住在山上,父亲在外挖煤,母亲在家种地,兄弟三人上山赶仗,下河摸鱼,林鑫是最小的,哥哥们老是让着他。那时,生活虽艰苦拮据,但完整、和睦、其乐融融。
2000年,煤矿发生支架垮塌事故,林鑫父亲不幸遇难。那一年,大哥刚满18岁,二哥也才16岁,而林鑫还不满13岁。从此,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到这几个稚嫩的肩膀上。大哥和二哥先后辍学前往浙江打工。不久,林鑫也投奔两个哥哥而去。三兄弟齐心合力,互相扶持,日子虽苦,却有奔头。
2008年,我与林鑫相遇相知相恋,最后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这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对于生活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想象。然而,就在这时,厄运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
2009年,母亲在家干农活时突然晕倒在地,送到医院一检查已是子宫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能活半年。这相当于是下了死亡判决书。丈夫兄弟三人一商量,决定辞掉工作回来,轮流照看母亲。母亲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睡全靠家人服侍。那时,我已怀有8个月身孕,林鑫的大嫂也刚怀宝宝。白天,我跟大嫂和还未过门的二嫂一起照顾母亲,三个人抱着母亲上厕所都很吃力。晚上,他们三兄弟轮流守夜。
同年8月底,我们的儿子林思宇出生。林鑫甚至还来不及享受这份初为人父的喜悦,便一肩挑起了更大的责任和负担。他每天起早摸黑,一边打工赚钱,一边照料母亲。轮到守夜也就能睡两三个小时,第二天还要去桃山修水池、烧电焊、做苦工。我们一心想要母亲快点好起来,一家人幸福安乐地生活。
即便如此,我们仍未能挽留住母亲的生命。2010年4月初,母亲病情恶化,满怀着对孩子们的歉疚与牵挂痛苦离世。而对我们来说,唯一的遗憾是母亲苦了一辈子,却没享到什么儿孙福。
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2011年4月,还未从母亲过世的阴霾中走出的我们,再次遭受宿命的捉弄。
有一天,我突然感到头疼、眼睛看东西十分模糊,去医院检查,竟被查出患了尿毒症,双肾衰竭。对这个家来说,这个结果无异于是晴天霹雳,谁都不能接受,谁都不愿接受。
从恩施检查回来,我吃了一个多月药,接着开始又拉又吐,还时常发晕,浑身水肿得厉害。再去恩施检查时,医生说必须要做透析了。那时,鹤峰还没有做透析的设备,林鑫卖掉家中唯一的房子,带着我来到恩施,在民大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就医之旅。
起初,每两周要做三次透析,一个月下来,光是透析就要花费近2000元。租房、吃饭、喝药……样样都得花钱。高额的费用很快让我们这个已经重创不已的家负债累累。林鑫几乎跑遍了恩施的大小工地,却找不到能够养活这一家人的活儿。
后来,无意中认识了一位做钢架结构的老板,就从他手上拿活做。一开始,每天至少工作15个小时,常常忙到半夜两三点,生活也很不规律,一个月下来就瘦了十几斤。即便如此,林鑫从来没有失去过希望。他有力气,能吃苦,相信我们能够凭自己的双手让这个家渡过难关。
悲剧总是接踵而至,令人无法喘息。2012年3月27日,命运的一记重锤再次毫不留情地砸向我们。林鑫在工地干活时,从16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全身多发骨折,肝脏也严重损伤。事后林鑫跟我讲,当时的他虽然动不了,意识还是清醒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死、不能残,家里需要他。送进医院才发现,两根肋骨骨折,盆骨骨折,脊椎多处骨折,手臂更是粉碎性骨折,要上一块20公分的钢板。
医生告诉我们,林鑫至少需卧床两个月修养,且以后不能进行重力劳动。林鑫一倒下,这个家便没了支撑。看着病床上伤痕累累的老公,我心疼得直掉眼泪,只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拖累了他。想到自己的病,想到可爱又可怜的儿子,想到这个负债累累的家,想到今后的生活何以为继,我发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甚至一次又一次跟林鑫提出要离婚,林鑫总是说我吃饱了撑的,坚决不同意。
5月1日,在医院照顾林鑫的我终于撑不住,晕倒在病房的洗手间里。病床上的林鑫还下不了床,听到声音,慌得大叫“医生快来”。我随即被送去抢救。肢举还没做好的林鑫,忍着剧痛坐着轮椅守候在抢救室外,一步也不曾离开。
从那天起,我的身体便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林鑫收到了我的6次病危通知书。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是多么希望我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有一个爱我的老公,一个乖巧的儿子,一个其乐融融的小家。可这一切美好都在我的一次次病危通知书里被打破,这些原本看似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对我们来说都像是遥不可及的“黄粱一梦”。
我不知道我的丈夫在我病危时有多么难过,只知道他后来告诉我,儿子看到爸爸第一句话就问:“爸爸,妈妈到哪儿去了,怎么没看见妈妈?”当时,他第一次感到透彻心扉的寒冷和恐惧,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父母还在,多么希望有人替他分担哪怕一点。我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个重病的我,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没有人倾诉,甚至于连流泪都不敢让自己的妻儿看见。我也仿佛是听到了儿子的轻声呼唤,他跟我说妈妈别走,又或许是放不下这个无怨无悔为自己付出的男人,经过6次抢救,我硬是从死神手中逃了出来。
在ICU待了几十个小时后,我被转入普通病房,由自己的母亲和林鑫的大嫂照顾,林鑫则由二哥照顾。夫妻二人一个在住院部一区的骨外科,一个在住院部二区的肾内科,相距10多分钟路程。每天上午和下午,林鑫都要二哥推着他去看我,在那里陪我一个小时,这意味着他要忍受一个小时的疼痛折磨。有时听说我情况不好,正打着吊针的他也要过来看一眼才放心。
刚抢救过来的我有长达一周的短暂性失忆,对这些事统统不记得。后来,林鑫告诉我,每次他过来,我总会下意识地拉着他的手问他还疼不疼。肢举做好后,为节省开支,林鑫提前办了出院手续,每天在医院陪伴我。在家人的鼓励和扶持下,我们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2014年,得知鹤峰也可以做透析了,我们俩决定回来。一来各方面的费用低些,二来可以把儿子带在身边上学,再说亲戚朋友也多在鹤峰,方便随时照应。
回来后,林鑫到处给人做钢架棚、烧电焊。我除了照顾儿子,每两周还得独自一人去医院做五次透析。思宇并不知道我的病是治不好的,但懂事的他知道妈妈的病需要很多钱来治。他几乎不在外面买东西吃,有时候实在想买,总要问问价钱,钱多也就不买了。每天放学回来,都帮我捶背,端茶倒水的事也都抢着去做。小小年纪的他,已懂得爸爸妈妈的辛苦,懂得心疼我们。
有一次,我做完透析回来,整个人特别虚弱,年仅5岁的思宇自己煮了方便面吃,还帮我也煮了一份。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思宇总要先问我吃不吃,确定我不吃了他才会吃。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思宇就问我做什么最赚钱,他要赚钱给妈妈治病。儿子的懂事既让我们俩感动,又让我们心酸。
如今儿子已经上一年级了,一家三口虽说负债累累,但却过得十分幸福。也许是因为有过失去,所以才更加懂得珍惜;因为了解这份不易,所以才愈发懂得感恩。
生活的种种磨难非但没有打倒我们,反而把我们更紧地凝聚在了一起。我们这对患难夫妻,心中有的不是对命运不公的埋怨,而是对平淡日子的向往和满足。我们之间有情,这份情早已融入血液;我们之间有爱,这份爱早已超越生死。
我曾对林鑫说过,希望自己走了以后,帮我把器官捐献出来,给需要的人。林鑫也说:“我们都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我们娘儿俩受委屈,欠债怕什么,只要人在,欠再多的债他也不怕,要是能帮我把肾换了,他愿意用一辈子来还债!”
这就是林鑫和我的故事。我们是千家万户中普通的一家,也是大千世界中平凡的一户,我们用自己的勤劳、朴实、乐观、坚强,诠释了平凡的伟大,用最真诚的方式携手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展示了苦难之中的小家庭最温馨的幸福。林鑫让我知道,什么叫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