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像

柳宗元纪念馆——柳侯祠

柳宗元（773年-819年）是唐代著名的思想家和文学家。他生活在藩镇叛乱、国家分裂、社会不安定的年代。唐代藩镇始于节度使。唐宪宗时，宰相李吉甫撰《元和国记簿》载，天下方镇凡四十八，管州、府二百九十五，县一千四百五十三，户二百四十四万二百五十四。为对付藩镇带来的灾难，朝廷长年用兵，平均两户养一兵，加上水旱灾害，赋税劳役，百姓苦不堪言。开始时，藩镇只授给军权，后来节度使逐渐壮大，集经济、军事、行政于一身，统领范围少则数州，多则十余州，成为游离于朝廷之外的独立王国。

柳宗元在永州作《封建论》，全篇近2500字，是其作品中的典范之作。《封建论》开篇说：“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柳宗元上溯中国千百年社会之历变，下连动荡多难的中唐社会；辩更古圣王尧、舜、禹、汤、文、武的历史，用“势”说的历史发展观，反藩镇，反分裂。《封建论》论政为公和“势”说的理论，振聋发聩。柳宗元这里说的“封建”一语，不是我们今人讲的封建社会的概念，而是指先秦时的分封制，即帝王把土地分给诸侯，或把土地和爵位赐给臣子。受封的诸侯，在封地内建立诸侯国，也称邦国。旧史相传黄帝建万国，为封建之始。但从史料记载看，分封制应始于西周，“三圣制法，立爵五等，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余。”周原本是商朝的附属国。武王伐纣，创立了周朝。武王死后，发生了叛乱，武王的弟弟周公发兵东征，灭了五十多国，征服商朝在东方的残余势力。周公为了巩固统治，把今天陕西、河南、山东、山西、河北、湖南等地的土地都分给文王、武王和他自己的儿子，还有其他亲贵们。据说，当时封了71个诸侯国。周王朝以封地为纽带，形成了严格的等级制度。当时，诸侯国的受封地称为采邑。受封者按受封土地的大小，设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地百里为公、侯，七十里为伯，五十里为子、男。这些由亲戚受封建立的邦国，以为藩篱，形成大大小小的诸侯国来拱卫周王朝的统治。这就是我们说的宗法制度。自此，封建等级制一直延续和影响中国社会几千年。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吞并六国统一中国后，废封建行郡县制。秦王朝的统一结束了封建割据的局面。“封建制至秦而废。”秦始皇是中国第一位皇帝，他开创的郡县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被明代李贽称为“千古一帝”。自此而后，统一成了社会发展的大势。可帝王私心不改，后来刘邦在汉初也施行过分封诸侯。《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序》说：“（高祖）八载而天下乃平，始论功臣而定封。讫十二年，侯者百四十有三人。”可刘邦死后没几十年，就发生了七国之乱，后来，汉景帝用朱亚夫率军平息了叛乱，虽仍有封王侯建国之事，但权在中央朝廷，诸侯王国只徒有虚名而已。直到汉武帝时，主父偃还请分王国，封其子弟而侯。清人何焯说：“圣人不废封建，私其力于己，私其卫于子孙。”

封建之事，虽秦以来久不得行，可隋亡而唐得天下后，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还是极力想行封建，以求子孙相继，永固自己的家天下，可都没能行得通。武则天做皇帝后，为了让武氏家族执掌天下，封了二十几个武姓王侯，但也没能久长。到唐玄宗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藩镇割据成为威胁唐朝统治的最大隐患。安史之乱后，房琯请封玄宗众子，以成内外相维之局。对此,柳宗元以为不可，他断定秦之前的封建制，一去不可返也。其实在这之前，想回到封建的议论就没有停过。按柳宗元“势”说的理论，从历史发展的大势看，历史上邦国从分封走向集权统一，至后代沿袭秦朝的规制，这是历史的大势，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柳宗元说：“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这就是说，封建不是“圣人”的意愿，它只是国家统一过程中的一个历史插曲。古之封建，秦之郡县，这些都是社会发展的形势使然，而国家统一才是时代发展的大势。自秦统一以来，统一和中央集权是社会的主流，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而秦以后的封建闹剧都是逆历史潮流的反动。柳宗元引天地及人，大气磅礴地说统一而反分裂。

柳宗元在《封建论》里详尽地论说了上古至唐的政治制度。他认为：周失在制，秦失在政。周行封建制，分封亲戚，是私天下，而秦行郡县制是公天下。文中连用三个“叛”字段落，以明其理。其一，“有叛人，无叛吏”，是言秦失民心而招叛，非县吏之失。其二，“有叛国，无叛郡”，是言汉朝纵容皇室子孙及功臣之失。汉时封建郡县兼行，然叛者多诸侯，而郡县往往得循吏，边廷往往得名将。其三，“有叛将，无叛州”，是言唐代放纵藩镇之失。《封建论》通篇用朴素的唯物史观阐发了历史发展之势；主张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主张任人唯贤，反对门阀世袭。《封建论》是划时代的大文章，“其笔力峭拔，可以雄视一切，目无前人”，其论“如日月之经天，如江河之纬地。”

商周行分封，是因为当时有三千诸侯归殷，商汤王要靠他们来对抗夏朝；而商末，有八百诸侯归周，周武王要依靠他们来战胜商朝。所以，柳宗元说：“殷周不革者，是不得已也。”这些都是历史形势决定的，不是以汤王、武王意志为转移的。《易经》说：“穷则变，变则通。”夏商周三代行封建制是形势使然。至秦以来，国家实现了集权统一，这也是顺从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

中国五千多年的历史，从大的方面上来看，国家政治体制经历了两大阶段。先是从部落、部落联盟、诸侯制邦国，战国纷争，逐渐走向了国家的统一，从夏商周至秦统一，中华民族走过了漫长的中央集权的统一之路。而秦以后的二千年来，虽不时分裂，但始终也没能改变中华民族统一的历史大势。祖国统一是历史的必然，是任何人和任何势力都无法改变的。（郭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