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全国首例非法投放外来物种民事公益诉讼案在南京宣判。

2020年12月，江苏省常州市的徐某为了给家人和朋友祈福，向刘某购买了九万余元的鲶鱼，让刘某将鲶鱼送至指定地点。12月15日，在未向主管部门报告的情况下，徐某试图在钱资湖放生鲶鱼，被相关工作人员和周边群众阻止后，又偷偷转至长荡湖某港口，放生了25000斤鲶鱼。

徐某放生的这些鲶鱼大量死亡。长荡湖渔政监督大队历时10天，累计打捞出死亡鲶鱼20200斤。经过鉴定，放生的鲶鱼为埃及胡子鲇，是一种入侵能力较强的外来物种。

打捞死亡的鲇鱼｜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官微

因非法投放外来物种，造成长荡湖的生态资源损失与服务功能损失，连同专家评估费等费用，被告徐某、刘某最终需赔偿共计人民币58000元。

埃及胡子鲇是哪里来的？如果放生本土物种，可以吗？

埃及胡子鲇，也称革胡子鲇、埃及塘鲺，最早于20世纪80年代初从埃及引入中国。埃及胡子鲇在中国的养殖历史也算较为久远，且养殖地区很多，就连北方地区都有养殖。

埃及胡子鲇（Clarias gariepinus）｜W.A. Djatmiko /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由于养殖外逃等原因，埃及胡子鲇目前已出现在华南地区，甚至部分华东地区的自然淡水水系。

埃及胡子鲇的生长速度快，繁殖能力强，耐受性也比较强，甚至因此还被讹称为专在臭水沟里吃垃圾的鱼。它们一旦进入自然环境，不仅会与同生态位的本土物种竞争，还会大量捕食各类水生生物，消耗自然生物资源。而且，埃及胡子鲇离水不易死亡，甚至在原产地能像攀鲈一样，从干枯的水塘迁徙到临近水体。

不过，耐受性强不代表埃及胡子鲇就喜欢生活在臭水沟里｜Paul Asman and Jill Lenoble / flickr

目前已经证实，埃及胡子鲇能够在华南地区越冬、繁殖，并建立了野外种群。

在买鱼放生的人看来，放生不仅能让小生命回归自然，而且给自己和家人积攒功德求福报——然而，事实相去甚远。

有些被放生的动物并不适合放生的环境，可能放生不久就嗝屁了。如果被放生的动物生命力极其顽强，却放生在了不属于它的环境里，那么它的顽强生存就可能给当地物种带来一场入侵灾难。

比如把不会游泳的陆龟放生到水里，结果陆龟全淹死了｜Nattawut Phothong

去年中秋节，广西就有人在水库放生清道夫鱼，边放生边说“见者都有福气”。

狭义的“清道夫”专指豹纹脂身鲶，属于鲇形目（骨）甲鲶科；广义的“清道夫”则指与豹纹脂身鲶长相类似、关系接近的能用来清理鱼缸的鱼。

豹纹脂身鲶（Pterygoplichthys pardalis）是水族馆的常客作为观赏鱼被引入中国｜Richwales /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对我国的本土物种来说，清道夫也是入侵物种。

这种鱼全身披着铠甲，很难入口，河道里的肉食鱼都拿它没办法，爱吃的中国人看了也直摇头（但日历娘要严肃脸地重申一下：靠吃货解决物种入侵问题，是几乎不可能的！）。清道夫的繁殖能力又强，单次产卵量可超一千枚，在繁殖盛期的每个月都可以产卵。现在，清道夫已经被列入《中国外来入侵物种名单》。

在中国南方水系，有时候一网下去就能捕到这么多大规格的清道夫，但看了完全没食欲｜J. Lee

除了放生鱼的，还有放生龟的。

密西西比红耳龟，也就是大家常听说的巴西龟，背甲墨绿，双颊绯红，在宠物市场里很受欢迎，便宜又好养。红耳龟的环境适应力很强，能抵抗极端环境和病菌，还不挑食，繁殖能力也强。

密西西比红耳龟（Trachemys scripta elegans）｜Pixabay

红耳龟是宗教放生活动中颇为常见的一种动物。现如今，在国内大大小小的寺庙放生池中，红耳龟已然成为绝对的主角。因为放生活动，还有大量的红耳龟来到野外，对当地生态环境产生严重威胁。

进入到野外的红耳龟们，一方面迅速抢占生态位，挤压本土龟类的生存空间，与之争抢食物，甚至破坏本土龟类在滩涂的巢穴。以至于南方许多地区野外能见到的龟类仅有红耳龟一种，同区域的本土龟类则几乎绝迹。

另一方面，红耳龟还对其他动物的生存造成威胁，譬如它会进入水鸟的巢穴中休憩，若是巢穴中刚好有幼鸟和鸟蛋，难免会遭到红耳龟的毒手。

红耳龟是放生的受害者，却也成了生态环境和其他物种的加害者｜Brocken Inaglory / Wikimedia Commons

此外，红耳龟能够传染疾病。在幼龟养殖中，85%以上的红耳龟携带沙门氏杆菌，并经过粪便、水体等传播给恒温动物，为人类身体健康与生命安全带来影响。据有关调查显示，在美国，沙门氏杆菌感染患者中有40%的病例来自于龟类传染。

放生外来的物种容易造成物种入侵，那放生当地已有的物种呢？也不大行，这依然可能对野外种群和生态环境造成负面影响，大鲵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中国大鲵也就是常说的“娃娃鱼”，其野外种群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但由于有人工养殖，它们也出现在市场上｜Louis-Léopold Boilly / Wikimedia Commons

通常，在市场上能够合法买到的用于放生的动物都是养殖个体，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大鲵会出现在市场上也是这个原理。然而，经过多代人工培育后，养殖品系的遗传信息很可能已经与野生种群有所差别，遗传多样性降低，对野外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可能下降。

这些养殖个体一旦进入野生环境并留下后代，有可能把有害的遗传变异带入野生种群，导致野生种群的衰退；同时也可能和野生种群竞争，导致野生种群崩溃，遗传多样性丧失。

中国大鲵种群至少包含了5个独立的演化支系，随意放归养殖个体可能会破坏野外大鲵的基因多样性｜Petr Hamerník / Wikipedia

至于违法盗猎本地物种再卖给放生者的勾当——狩猎过程中动物九死一生，就算不考虑生态问题，为了“放生”一只动物，多少生灵涂炭——这里是“功德”还是“罪业”，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

在盗猎过程中，动物很容易因受伤或应激而死。盗猎市场上的一只活体动物，背后可能有数十只动物的尸体。图为2019年大连斑海豹盗猎案中存活的斑海豹幼崽｜大连发布

在缺乏专业咨询的情况下，大家很难规避放生的各种危害，做到“科学放生”。简单来说，无论放生什么，都有可能对原生动植物群落产生不利的干扰，导致更多生命的无辜牺牲。

而此次非法投放外来物种案件的宣判，也再一次强调了我国法规对生物安全的重视——2021年4月生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生物安全法》规定，擅自释放或丢弃外来物种的，责令限期捕回、找回并罚款。

放生这回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我们可以做的好事，是读多支持这些靠谱的野生动物救助机构｜Sharklab-malta

如果朋友们希望挽救生灵，积累功德，可以多多支持靠谱的野生动物救助机构和保护组织，以身作则向身边的人们普及科学的野生生物保护常识。如果随意放生，对自己、对动物、对环境，都算不上功德。

作者：小毛巾、海鲜知道、卢平、少侠小黄鸡

编辑：小毛巾、麦麦

封面图来源：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官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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