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他像孩子一样害羞地笑着,听着同胞兄长在众人面前夸他。
也许是源于血脉相连的那种温暖,让他在这个薄凉的秋天,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抖了一下。
这种感觉,在他离别半个世纪携带画作回到故乡苏州时,同样在心头流淌而过。
28日,在这个霜降的节气里,浓烈的乡愁被亲情和爱包裹,周苏秋个人画展在元和塘美术馆拉开帷幕。
周苏秋的油画作品,有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彷佛一个孩子独立在山川河流、原野戈壁,星空下飞萤起舞,万籁俱静的空间,心脏跳跃的声音轰鸣。
渴望燃烧,渴望被拥抱,渴望掌声响起时的泪流满面,在每一幅画作里倾泄而出。
是啊,一位自小失聪的孩子,少年远走他乡,当他徜徉在蜀地的翠林云海,流连在北美的高原山地,斑斓的色彩是他内心唯一的朋友。
他拥抱这个世界所有艳丽的色彩,彷佛贝多芬落在琴键上的每一道音符。
画布上热烈的颜色,是他心里燃烧的火焰,彷佛梵高笔下的向日葵奔赴而来。
周苏秋画他走过的风景,画他看过的山水,画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乡愁,却令人一眼难忘的,偏偏是他浓彩披挂的蓟花。
这种生长于北美荒野之上,有着“心如针刺”幽婉传说的野花,令周苏秋为之疯狂为之憔悴。
或许是这种长满了刺,开着大朵大朵在阳光下彷佛要燃烧的植物,让他想到了自己曾经迷茫,曾经在心中撕心裂肺般呐喊过的生活。
也或许是这个曾被梵高凝视过的生命,让他顿悟,这是大师冥冥中传承给自己的礼物,从此画蓟成痴。
我从展厅的每一幅作品面前走过,观展的人熙熙攘攘,有周苏秋的亲人,有他多年的好友,有早早得到消息等着开展的人群。
他们有从苏州围拢过来的,更有不远千里披着星辰越过大海赶来的,为这位出走半个世纪终究回到江南故乡的游子,鼓掌、喝彩。
人们头头是道地品读着每一幅作品,色彩、光影、构图、思想。
而我竟于熙攘的人流里突然地孤寂起来。
这种孤寂不是悲凉的,似乎是我俯下身去凝视许多年前那位无助的少年,也恍惚是我40余年跌跌撞撞的生活再一次扑面而来。
我想去热烈地拥抱那个少年,拥抱光阴里离散40余年的自己。
我似乎并没有看懂周苏秋的作品。
但又似乎看懂了。
热烈不羁的蓟花,在画布里火一般燃烧着,突然在这一刻,我得到了灵魂的安详,并最终与多年拧巴活着的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