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邢斌
黑桃《我在上海开出租》甫一推出,就获得了众多读者的好评。读者称其为“出租车版的《深夜食堂》”“满载人间烟火,令人感到新奇,也能抚慰人心”。
这是邢斌为《我在上海开出租》写的序言摘编。
在出租车主驾的位置上,黑桃与乘客分享着一场场新鲜的小戏剧。乐观的四十岁平衡车爱好者要去买栗子,他不久前被公交车轧断了一条腿(《北方狼》);乘出租车从上海回盐城,迅疾又跳上车返回上海的女孩,让两位大男人面面相觑(《谜一样的女孩》)……还有更生猛鲜活的:富有私奔经验的小叔出谋划策,助一对青年远走高飞(《私奔世家》);拯救深陷传销的振江,司机你必须参与(《惊险解救》)……从高处看,平凡众生瞬间的磕磕碰碰算不上什么“历险”,更不必说“奇遇”。但这些历史不会收录、戏剧也会婉拒的小故事,正是文学之核,人性之镜,正如黑桃所说的,“生命的有趣之处正是在这种确定与不确定之间”。
2019年在上海体验出租车司机的经历,夹在黑桃文学性非常浓的岁月间,有一种粗粝的诗味。对此,黑桃是这样形容的:“我熟练地开车前行,像轻轻摇动一艘悠然的船,摆渡着这座城市与我有缘的乘客。”与之结缘的船客,浮浮沉沉,若隐若现,凝聚成洋泾浜英语、华北方言、导航提示音与老克勒发蜡香气杂相交融的魔都云雾。
如果没有黑桃引领,我可能永远注意不到那对按图索骥的东北夫妻暗自神伤(《上海欺负人》),听不见出走孟津已大半生的台湾老者发出“李先生”的陌生腔调(《八旬老人》),难以体会错位的对话中濒临爆发的激情(《突然的爱情》)。我可能与他们多次擦肩而过?但首先我必须得有那对精准的耳朵,必须坐在那个恰如其分开展近距离侦听的主驾上。
我喜欢“笨重”的故事——笨重者有力,力量来自真实,来自黑桃克制到木讷的叙事风。他隐身,只记录、不发言,以如此笨拙的方式展示如此“繁花”的上海众生相。我想起了伊朗导演阿巴斯,他在《十段生命的律动》中展示了一种“捕捉真实”的独特技巧:仪表台上的摄像头记录了女出租车司机车厢内的十段长镜头,“以一种极度非知识分子的方式,为电影带来新鲜感和重量”。
幸运的是,我们手中这本书容纳了更丰富的长镜头。角色更复杂,角度更多元,更有韵味。黑桃纯以白描记录拒绝催婚的可爱女孩(《戴渔夫帽的女孩》),将无限情伤深埋上海的武汉姑娘(《握不住的沙》),东山再起的山东大哥(《江桥批发市场》),过度熟化的一群男童(《黑童谣》),中英双语吵架的精英青年(《起跑线》),迹近速写,不少故事却隐藏着令人久久感喟的“前史”。他们吐露往事的瞬间,应该有一股遏不住的激情吧?当然,推开车门,谁都会立即戴好面具,在人潮人海中继续扮演既定的角色。
(作者为临沂大学教师)
【编辑:邓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