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一个小孩掉入水井中非常危险，看到这一幕，我想每个人都有恻隐之心，会感到难过，但是你愿意冒着危险去救这个小孩吗？

你可能会考虑一下。看到同伴快要饿死了，你对他的遭遇能感同身受，但是你愿意把自己的食物无私地分享给他吗？你可能也会权衡一下。

上一期我们介绍了同情心是人类道德感产生的重要基础，但是光有同情心显然是不够的。

同情和怜悯是一个人内在的本能情感，它是一个人产生道德感的基础，但不是道德的全部，道德的要求显然要求更多，它要求我们不仅要具有同情心，还需要做出利他的行为，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道义”或者说“仁义”。道和义，仁和义都是道德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它们有不同的内涵。

孟子说：“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墨子说：“天下莫贵于义”，儒家“贵仁”，而墨家“贵义”。有人强调善良的动机很重要，有人强调利他的行为也很重要。我国古代思想非常强调一个人的道德感，道德不仅仅要具有一颗仁爱的心，同时也要能做出符合道德的行为，这里的“义”就包含了一种舍己为人的利他行为。看到小孩掉入水井，每个人都有恻隐之心，这是“仁”，但是让我们能不顾生命去营救，这是一种“义”，仁和义是人类道德观的两大基石。

人具有天然的同情心这个很好理解，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的一种本性，但是人为什么能做出利他的行为呢？其实，利他也是人的一种本性。我们通常认为，人是自私自利、趋利避害的，但是道德往往需要我们无私和利他，甚至需要自我牺牲，这两种人的本性看起来是完全相反的，那到底这种利他的本性，是如何在漫长的自然进化中得以保留下来的呢？

这里有两种进化理论，一种是“互惠利他论”；一种是“群体选择理论”。尤其是群体进化理论表明，人类除了有自私自利的基因外，其实还有无私和利他的基因。达尔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理论，不仅仅在个体层面有效，在群体层面也是有效的，但是要获得群体的竞争力，群里的无私和利他的人越多，这个群体的竞争力就越大，那么这种利他的基因就会得以保留和传承。根据达尔文的进化理论，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体的演化都遵循三个基本原则：

第一个原则是：自然选择是基于相对适应度。自然选择关注的是相对优势，而不是绝对优势。被狮子抓住的羚羊，不是跑的不够快，而是跑的没有其他羚羊快。第二个原则是：造福群体的行为，通常并不能使个体在群体内的相对适应度最大化。意思是说，利他主义者在群体内的竞争中处于劣势。比如一只狮子费尽体力去捕获了一只羚羊，而其他没有参与捕食的狮子有更充沛的体力，所以它们在分享食物的竞争中就会更有优势，而那只去捕猎的狮子竞争力就处于劣势。

第三个原则是：群体层面的演化方式，主要也是通过群体之间的自然选择。这一点非常重要，从上面第二个原则，在群体内竞争，利他主义者往往处于劣势，但是有了群体之间的竞争，情况就不一样了。延续上面的例子，如果草原上有很多个狮群，有的狮群中利他的狮子多，有的狮群中利他的狮子少，显然有更多利他狮子的狮群，因为它们有更加充足的食物，因此也应该更强壮，它们在各个狮群中就更具竞争优势。所以，按照自然法则，草原会逐渐淘汰掉那些只有少量利他狮子的狮群。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群体内部，自私会战胜利他；而群体之间，利他会战胜自私。当群体之间的自然选择，胜过群体内部的自然选择的时候，利他基因就得到了传承。人不仅有自私自利的基因，也有无私和利他的基因，所以，我们本能地就会做出无私和利他的行为。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有的人乐善好施，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有的人舍己为人，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这不仅仅体现了一种高尚的道德品质，也有坚实的进化论基础。

当然，道德既是自然进化的结果，也在拉开人与其他动物的原因之一。人类早期部落的自然习俗，被广泛认为是道德的早期形式，这些自然习俗就包含同情、利他、信任、分享等等宝贵的道德品质，这些道德品质和自然习俗，在文字和语言出现后，得到了广泛传播和加强，逐渐形成了约定俗成的道德规范，它们维系了部落群体的稳定和秩序，也让彼此的分工和合作得以展开，有效的分工与合作是人类逐渐走向文明的重要阶梯。总之，在人类进化中，同情和利他这两个道德基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次，在人类社会中，道德也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重要基础和可靠保障。人类的道德感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而不断提升，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在自然演化中，一个物种得以保留下来，一定有他的竞争优势；在人类社会，一项重要的社会习俗得以保留，当然也有它的价值。正如英国哲学家大卫休谟说：“就总体而言，谁也无法否认，唯有最显著的仁慈之心，才能赋予人类以更高的价值；而仁慈之心的价值，至少部分地源于它增进人类福祉和促进人类社会幸福的倾向”。 所以，道德对社会进步具有重要的价值，所以道德规范被保留了下来。

在人类社会内部，道德到底为人类社会提供的核心价值在于，它不仅约束了强者，而也帮扶了弱者。道德约束了人性的恶，也弘扬了人性的善。更重要的是，在道德的基础上，人类社会的公平正义才能得以实现。道德是隐形的法律，法律是显性的道德。法律是道德的底线，而道德才是一个社会真正的隐性纽带，通过这种纽带让人与人之间不仅仅限于理性的算计，人与人之间还产生广泛的共情、信任与合作。

在道德和法律的作用下，社会的公平正义得以维系，而一个公平和正义的社会，才能进入良性发展的轨道，否认就很容易出现弱肉强食，强者恒强，弱者越弱的局面，良性的竞争和合作就没有办法展开，那社会就很容易陷入混乱和危险。道德是人类文明得以持续存在的重要原因和前提，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没有道德约束的社会是怎样的。道德从一开始的自然习俗，演化成为一条条具体的道德规范，最后形成一整套伦理道德体系，深深地融入到人类文化中，得以代代传承。

当然，在个人层面，道德除了它重要的社会价值以外，道德还作为人类特有的一种重要属性，是人和其他动物区分开来的一个关键的特征，从这个层面说，道德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重要标志，正如康德说：道德和能够有道德的人性是唯一具有尊严的。

好了，今天我们谈到了人类道德观的来源和基础：同情和利他。首先，我们谈到了，在自然进化中，人类的利他基因是如何得以保留的。其次，我们谈到了道德是，人类公平正义社会秩序的重要保障。最后，我们也谈到了，道德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重要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