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 执笔 朱承
独角兽，像是被“困”住了。数据显示，从2022年一季度到四季度，全球新晋独角兽的数量下降了85%。
今年独角兽的日子看上去也不太妙。美国硅谷银行发生挤兑的同一周，美国自动驾驶卡车独角兽Embark宣布倒闭。在Embark之前，估值70亿美元的L4自动驾驶公司ArgoAI也被福特和大众汽车挥泪放弃，黯然落幕。即使是一些热门赛道，如生物科技，今年以来则至少已有4家明星公司破产。
曾经被资本追捧的独角兽们，到底怎么了？
资料图。图源：视觉中国
“纸老虎”
我们不妨拆解一只超级独角兽——热门自动驾驶赛道的明星Argo AI。
Argo AI当初有多火？
创办一年后，福特就将其收入囊中。2019年，大众汽车又以26亿美元投资入局，此后估值一度水涨船高达到7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00亿元），员工突破2000人。
一切看似很完美。
Argo AI主要研发虚拟驾驶员系统。按照计划，大众将与福特共同分担Argo AI的研发费用，同时帮助Argo AI把业务拓展到欧洲，而Argo AI的这套解决方案也将分别应用于福特和大众集团的自动驾驶汽车。
然而，实现大规模、盈利的完全自动驾驶汽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了2022年，福特和大众汽车依旧看不到短期内商业化落地的可行性，故而选择忍痛止损。福特在一份声明中直接坦言了抛弃的原因：公司需要投资于短期内更容易实现的驾驶辅助技术，而不是Argo的完全自动驾驶目标。
“领先太多，反而成为了烈士。”社交媒体上，有人对于Argo AI的倒闭感到唏嘘。
而另一位业内人士则分析，这是福特和大众汽车在转型压力下，果断选择的战略性抛弃策略。“在这个快速的市场里，没有造血能力的独角兽终将沦为‘纸老虎’。”他说。
同样是自动驾驶赛道。今年伊始，位于美国匹兹堡地区的自动驾驶卡车初创公司Locomation遣散了大部分员工。随后，Embark官宣倒闭，其联合创始人兼CEO罗德里格斯在致员工信中写道：“资本市场已经抛弃了尚未实现营收的公司。”
独角兽频频暴雷，让投资人也压力陡增。“投出去的钱是我们的真金白银。”一位LP告诉记者，许多热门赛道的投资人都收紧了钱袋子。
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VC/PE市场新成立基金同比下降7%，而新成立基金的认缴规模共计6775亿美元，同比下降17%。与2021年相比，中国医疗健康行业融资事件数量下降38%，总金额则下降了54%，已经腰斩。
资料图。图源：视觉中国
历史不会简单重复
“企业生生死死，经济周期循环往复，这种情况历史上很常见。”一位连续创业者联想起21世纪初的硅谷互联网泡沫。
2000年2月，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发现纳斯达克市盈率已经达到惊人的200倍，认为互联网泡沫过大，宣布大幅加息。之后一个月，纳斯达克指数一路狂泻，整个股市市值蒸发了三分之二。
彼时，也曾倒下了一大批独角兽，包括在线宠物用品零售商Pets.com、互联网行业巨头之一Excite@Home等不少明星公司。52%的硅谷互联网公司在这次危机中破产，即使是经营情况良好的亚马逊和Ebay市值都跌去了一半。
历史在重演吗？似乎又不尽然。
与创业公司兴衰紧密相连的硅谷银行，在2000年互联网泡沫幸存，一路摸爬滚打，却在今年在劫难逃。
硅谷银行破产，许多人把原因归咎于美联储大举加息，导致其资产中占比较高的金融类债券资产价格遭受负面冲击。事实上，风险投资生态的崩溃也是硅谷银行面临的困局。
在此之前，由于美股IPO市场惨淡，以及市场对经济衰退的担忧，初创科技企业在市场上融资举步维艰。企业继而出现流动性危机，再加上美国人力资本不断攀升，企业发工资等日常运营相应需要更多现金，导致大量硅谷公司选择从硅谷银行取钱，这些大额取款加剧了硅谷银行流动性困境，并随之转为挤兑。
恍惚间，那个属于科创圈的狂飙年代只剩下满目萧条。
创投市场上，全球最大的两家科技风投，老虎环球和软银愿景基金都大幅减少了投资。曾创造投资神话的软银集团在最新公布的第三季度财报中，交出亏损402亿元人民币的业绩，远低于市场预期。KKR、黑石、高盛等投资巨头均遭遇着不同程度的挫折。
席卷全球的还有可怕的裁员潮。去年年底以来，科技行业已经裁员数十万人，包括脸书母公司Meta、推特、谷歌母公司Alphabet、微软和亚马逊等。全球IT外包服务和咨询巨头埃森哲也在不久前宣布，将在未来18个月内裁员1.9万人，约占其总员工数的2.5%。
“或许是全球经济收缩的产物，也是二级市场调整的传导。”之江创投研究院执行院长周恺秉也陷入沉思，“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进行系统判断。”他说。
一位杭州准独角兽企业创始人则指出，刚需不足是当下企业最大的困难，内外双循环的驱动是当务之急。
在浙江大学管理学院科技创业中心（ZTVP）主任郑刚看来，比起21世纪初的硅谷互联网泡沫是由于整个行业的狂热投机和市场估值虚高引发的，本轮更像是风险投资生态的崩溃，成因更为复杂。
“外部环境看，世纪疫情带来的需求端萎缩和市场信心不足，俄乌冲突、中美贸易摩擦和经济科技脱钩风险带来的环境不确定性导致资本寒冬。内部环境来看，创业公司自身经营不善，如过度扩张、商业模式无法持续。一旦投资收紧，资金链就很容易断裂。” 郑刚表示。
资料图。图源：视觉中国
窗口期再次到来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不久前，两家中东投资基金联手押注一家中国独角兽——京东集团旗下京东工业，还有大型资管集团M&G、全球私募巨头EQT旗下的亚洲平台BPEA EQT（原霸菱亚洲投资）和老股东红杉中国跟投，投资方阵容令人惊叹。
3月18日，上海独角兽企业纬景储能宣布获得超6亿元融资，计划战略布局锌铁液流电池产能规模化发展。
据相关数据分析显示，人力资源行业逆势迎来上升期——投融资交易量增长的同时，行业融资总额创造历史新高，2021年突破至400亿元规模，2022年投融资达321亿元，处于高位。2023年一季度，全球投融资交易量25起，融资额为21亿元。
“这是创业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郑刚认为，当下一些历史性新机遇正在显现。
一方面，疫情期间显著下滑的消费、生产需求和投资消费信心正在逐渐恢复。
此外随着数字化和信息化的加速发展，许多传统行业正在面临着变革和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升级的迫切需求，这为科技创业企业提供了巨大发展的需求空间和机会。
在本月召开的全球AI计算技术盛会、一年一度的英伟达GTC大会上，英伟达CEO黄仁勋对OpenAI的ChatGPT赞不绝口，他认为代表着“崭新的计算平台已经诞生，AI的‘iPhone时刻’已经到来”。
“这对创业者来说是一个新的战略机遇窗口期。” 郑刚认为，如果说上一个10年最成功的企业是抓住了互联网+的风口，例如小米（互联网+手机）、三只松鼠（互联网+坚果）等，那下一个10年，将崛起新一波抓住了AI+风口的创业者。无论做什么行业的创业者，都要从过去的互联网+（Internet+）思维转变为AIoT思维（人工智能+物联网）。
对于整体行业来说，这也是一次洗牌的好时机。那些能够适应市场变化、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将脱颖而出，而不能适应市场变化的企业则可能被淘汰。“反脆弱将成为这个时代的创业必修课，独角兽不是‘免死金牌’，更要始终如履薄冰。”郑刚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