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孙德宏

首先祝贺侯军先生持续三十多年热爱的研究成果《报人孙犁》出版。

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它不仅提供了很多“孙犁研究”的第一手资料，而且还提供了很多独到的研究，尤其是“记者孙犁”“报人孙犁”的发现，使得孙犁真正全面、立体起来；它不仅了了作者本人几十年的心愿，而且对新闻界、文学界的学术研究及其实务都有很大的启发。

第一，孙犁既是一个作家更是一个报人。最根本的，孙犁首先是一个真诚而坦率、谦逊而坚定，抑或还有些忧郁的“人”。侯军先生的这个选题和相关立论是立得住的，他又开辟了孙犁研究的一个新领域。关于孙犁的研究，从报人的角度来研究，目前确实罕见。……在读了侯军的《报人孙犁》之后，我更愿意在讨论“报人孙犁”和“作家孙犁”之前先来讨论孙犁这个“人”——比如孙犁的《“要说实话”》，尤其是侯军书中披露的孙犁向组织提交的两份报告：《检查》《思想总结》，真诚得令人感动——正是因为这些，才使我们对一生真诚劳动的“作家孙犁”和“报人孙犁”这个“人”，及其洋溢在作品中的恬淡、优美，抑或还有某些忧郁的审美意味，有了更真切、生动的感受和理解。

第二，关于“报人”和“作家”：没有“报人孙犁”，哪有“作家孙犁”？“作家高于记者”由来已久，至今不衰。但只有那些同时兼具这两种身份的优秀思想者、创造者才真正知道，这种认识实在太过粗浅——新闻与文学的根本目的完全一致：促进社会的文明进步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只是实现这一目的的方式和手段不同而已。所以，“报人”和“作家”哪里有什么高下之分？事实上，尽人所知的“作家孙犁”和少有人知的“报人孙犁”的职业生命故事，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甚至，没有“报人孙犁”，哪有“作家孙犁”？这也正是作为“报人孙犁”为报刊所写的很多的“职务作品”在体裁上难分报道、特写、散文、小说的原因，也是“作家孙犁”区别与其他作家的最重要特征。而这个特征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作家孙犁”一生的职业、职务都是一个报人——这在我国现当代著名作家中几乎就是唯一。

第三，关于“新闻”与“文学”：新闻与文学都要实现审美的传播。孙犁不仅是个优秀的“记者”（新闻采写者），他还是一个优秀的编辑和新闻采编的策划者、把关者（“报人”）。他的时评写作，以及关于通讯、新闻理论等的创作和思考，即便不考虑其当时供职的根据地媒体的资料极为有限、信息相对闭塞、学术研究艰难等因素，在今天看来也是很了不起的。特别需要强调的是，“报人孙犁”的新闻实践及其理论思考所给我们的更大启迪还在于：实现我们前述的新闻、文学共同目的之路径，在学理价值层面也是一样的，即：无论是文学还是新闻，都要实现审美的传播——人文关切就是审美关切，把作品中的主人公还原为真实的“人”；既关注人的物质需求，更关注人的精神需求；既强调是非判断的科学精神，更强调价值判断的人文精神；既注重作品的思想价值，更注重作品的审美价值……这对矫正当下我们新闻界、文学界的“技术为王”“流量为王”“算法为王”，坚定“内容为王”，都有大意义。

最后，再次感谢侯军先生和他的《报人孙犁》，是他和他的研究为我们提供和启发了上述思考。

2023年6月3日  天津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