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明蕾

交响乐界最近有盛事一桩，指挥家余隆率香港管弦乐团（港乐）携手大提琴家王健和小提琴家苏千寻，在内地七座城市的地标音乐厅（剧院）作“港乐五十周年”巡演，这也是近年来港乐最大规模的内地巡演。

武汉琴台音乐厅被选中如我所料，期待已久的这场音乐会终于在5月11日晚拉开帷幕。

余隆和王健是我们熟悉的音乐家，香港管弦乐团的风采却从未领略。所以这次我很大程度是冲港乐前往。

港乐虽不熟，但我知道其发展的关键期，是梵志登执掌乐团的那些年。梵志登现今在国际乐坛炙手可热，他自2012/13乐季起正式担任港乐音乐总监，直到2023/24乐季。完成这一任期后，梵志登仍将以桂冠指挥身份与港乐再续缘分。

据称梵志登对音乐一向高标准、严要求，且有“干劲十足”的美誉。在如此总监的调教下，港乐奋斗的大目标清晰可感，港乐的每一位乐手更不敢有丝毫懈怠，只会加倍努力以求不断精进。所以数年下来，乐团水准大幅提升，尤以2015至2018年间所献演的瓦格纳歌剧巨作《指环》音乐会，非但赢得受众赞誉，且由全球最大的独立古典音乐唱片公司拿索斯现场录音，乐团更因此获得《留声机》年度管弦乐团大奖，当之无愧地跻身亚洲顶尖。

港乐背景不俗，这一回眼见为实。琴台音乐厅里，乐队已上台，朝舞台上粗粗扫了一眼，是“华洋杂处”的队伍，具体说来，管乐（含铜管和木管）演奏员近九成为外裔人士，大提琴和贝司声部也是洋首席。乐团的高度国际化，彰显着“全球招聘，择优录取”并非虚言。

这般国际化，开场却非通常的西方古典“序曲”，而是从鲍元恺的民族经典《炎黄风情组曲》中选了《小河淌水》《走西口》和《对花》三首。精短的《小河淌水》是纯粹的慢板，圆号的长音后是英国管和长笛的solo（独奏），“洋首席”将溶化在我们骨子里的旋律表达得如此地道，应是“越是地方的，越是世界的”之证明。弦乐声部时隐时现的轻弱铺垫，营造出干净、清朗而温暖的气韵；随后强起的主旋律又似“小河”波涛欢腾，处处显示了乐队的宏大张力和精细处理。《走西口》中的小提琴solo，因把位高而音准难控，声音不免尖细，乐团首席王敬胸有成竹，弓在弦上自如游走，如泣如诉。短短乐段，显出大团首席风范。

王健和苏千寻轮番出演，这一场轮到王健。世界级的独奏家献上老柴的《洛可可主题变奏曲》，虽作品技术复杂，音乐层次丰富，乃顶尖大提琴家不可绕过的考验，但对王健而言轻车熟路。仍是激情的揉弦、丰富的运弓、温暖而洪亮的琴声响彻音乐厅，听众沉醉其中而不觉时光流逝。在不息的掌声和呼喊中，王健又加奏了巴赫的无伴奏组曲。作品虽与《洛可可》隔了几个年代，却一样深烙着王健的独特。

压轴的德沃夏克之E小调第九交响曲，又称《自新大陆》。“德九”在全球上演率极高，也是国人最熟悉的西方经典之一，熟到作品的主题张口即能唱出。余隆于2015/16乐季始任港乐首席客座指挥，与港乐多有合作，双方自有默契。加之“德九”旋律畅美，情感表达又格外丰富、浓烈、思念、希冀、谐谑、活泼、热烈、狂欢等种种情愫，在余隆大开大合的指挥下，港乐全情投入、精彩不断。最深刻的印象，是港乐所有声部没有短板，每个演奏员都深度沉浸在行进的音乐中。不禁联想到多年前柏林爱乐在琴台演奏时的场景：每一位乐手无一例外地沉浸在音乐的大海中，因投入和专注，面部大汗淋漓，如入无人之境。这画面，港乐与之有得一比。

（作者为媒体人，爱乐者，读写驳杂）

【来源：长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