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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多年过去了，切尔诺贝利还有没有核辐射？网红在那里开直播了

娱乐 06-24 来源：张召忠

文/U156

首先我们来揭晓上期《苏联人当年对切尔诺贝利做了什么？| 硬核科普》这张图的答案，图中的这位深处切尔诺贝利四号反应堆中控室的是一位游客——没错，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及其周边的“鬼城”已经有旅游项目上市了。

虽然目前确实有人在禁区内工作和生活，但是笔者个人认为这个项目并不适合所有的人，毕竟每个人对核辐射的承受力不一样。大剂量核辐射对于有的人而言挨了一次非死即残，但是也有人挨了两次却照样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幸存工作人员中就有这么一位。

这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三位领导在事故后于1987年出庭受审的照片，中间托腮的就是副总工加特洛夫。和他的那两位事故发生后两周就因急性放射病面目全非的去世的部下（值班长阿基莫夫和高级工程师托普图诺夫）比起来加特洛夫非但没有面目全非反而看上去身体健康。他右手边是厂长布里哈诺夫，左手边是总工福明。

这个领导班子的配置是有问题的，厂长布里哈诺夫虽然是从另外一个核电厂（压水堆）平调过来的，但是这位主管的是政治工作、不懂业务，判他10年基本上就是负了领导责任（最后只关了5年就出来了）。一把手不懂业务这个不是什么稀罕事情，而作为最高级别技术人员的总工福明也不是核电厂的资深从业人员这个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三个人里面唯一一个干过核反应堆的还就只有受过专业教育，有二十多年从业经验还挨过大剂量核辐射的加特洛夫。可这个“资深从业人士”怎么就把事情办的这么糟呢？

我们来看一下加特洛夫的基本履历：加特洛夫1931年出生，1959年在莫斯科物理工程学院毕业（现在的国立核研究大学莫斯科工程物理学院，世界排名相当高），之后就一直干核反应堆直到切尔诺贝利出事坐牢。他和两位领导一样也被判了10年，但是只关了五年就出来了；和另外两位不一样的是加特洛夫表现的相当高调，著书立说、接受采访一直在为自己平反直到他去世。

加特洛夫的母校

（图源：wiki）

加特洛夫从学校毕业后去了共青城的造船厂；负责给核潜艇装核反应堆，期间出过一次事故受到了200雷姆（人体伦琴当量rem=roentgen equivalent man）的电离辐射。1973年，大难不死的加特洛夫被调到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当了副总工……在切尔诺贝利事故中，加特洛夫虽然有过“一朝被蛇咬”的前科，但是完全没有“十年怕井绳”的觉悟；作为在场督阵的最高级别领导和最资深技术人员，对于上一篇文章中提到的一系列违规操作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加特洛夫受到了接近400雷姆的辐射量，但是令人称奇的是，挨了两次大剂量核辐射的加特洛夫居然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而且比很多四号堆工作人员和救灾人员活得都要长——1995年去世。

高级工程师托普图诺夫

（图源：reddit）

至于亲自拔控制棒的两位——值班长阿基莫夫和高级工程师托普图诺夫这两位也不是核反应堆的资深从业人士。托普图诺夫虽然有着高级工程师的头衔，但是资历尚浅难堪大任。不过这个值班长阿基莫夫是个人物：阿基莫夫1953年出生，于1976年从莫斯科动力工程学院硕士（五年制的Специалист）毕业，学的是自动化和热动力专业。1979年加入切尔诺贝利电厂，但是他在核电厂里面不是负责反应堆这一块的——他的岗位是汽轮机房；进入核电站后阿基莫夫的晋升速度还是很快的，第二年就提了高级工程师。1984年，已经干了三年高级工程师兼值班长的阿基莫夫被调到四号反应堆成为四号反应堆的值班长。出事的时候，阿基莫夫在这个岗位上只有不到两年的履历。但就是这个专业不对口且资历较浅的阿基莫夫在功率急速下降的时候，准确判断出了反应堆毒化这个现象的存在——遗憾的是阿基莫夫最终没能阻止事故的发生。

托普图诺夫的家门，事故后他再也没能回到这里

（图源：flickr）

除了他们，还有没有人认识到这个测试有问题？答案是：有！负责监督测试准备阶段的值班长鲍瑞斯就当面警告过加特洛夫，表示这个情形不寻常，老兄你最好赶紧收手免得出事。但是从后来事情发展的情况看，加特洛夫肯定是把鲍瑞斯的话当了耳旁风；而鲍瑞斯也没跟下一班的阿基莫夫讲就回家睡觉去了，事故发生后鲍瑞斯被电话告知核电厂出事了，赶紧过去收拾残局。

这个鲍瑞斯是从列宁格勒核电站调过来的，列宁格勒核电站装备的是切尔诺贝利同款RBMK（二期工程的压水堆那是2010年的事情）现在都还在用……

笔者相信鲍瑞斯迎着核辐射往四号反应堆中控室里去的时候肯定窝着一肚子火：加特洛夫不听我的劝，惹出了这么大事情我还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给他擦屁股……

而同样窝着一肚子火的还有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厂长布里哈诺夫和总工福明，布里哈诺夫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到了岗，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凌晨三点他一个电话就把核工业部副部长马林给叫了起来。马林不敢怠慢，赶紧这个事情往上报，戈尔巴乔夫等人接到消息是凌晨四点前，因为凌晨四点电站方面接到了莫斯科的指示：往堆芯里灌水！

这部剧掺进去的私货之一就是把时间轴给弄得乱七八糟

在第一集中，福明在外面恭候领导（布里哈诺夫）大驾，但是真实的情况是凌晨两点半布里哈诺夫已经在中控室里坐着听报告了；而二把手福明比一把手布里哈诺夫要晚到起码两个钟头。福明到了之后一听莫斯科下令往堆芯里灌水，直接表示那就接着灌吧；灌水那是要有人去执行相关操作的，当一批批员工因辐射倒下后，福明下令一批批往里面填人，不停的往里面灌水。夜班人员一个个倒下后，被紧急召回的白班人员上来替补；部分白班人员也因此牺牲。另外福明在此期间还干了一件蠢事让更多的人受到了大剂量的核辐射……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各反应堆和汽轮机位置布置图

（图源：candu.org）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各反应堆是两两一组挨在一起的，反应堆建筑群挨着汽轮机房。四号堆炸了之后最先跟着遭殃的是三号堆和汽轮机房：汽轮机房的屋顶被堆芯碎片、建筑残骸开了无数个天窗，和四号堆挨着的三号堆也遭了殃，屋顶被点燃了。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三号堆中控室

三号堆人人惊魂未定：核反应堆厂房着火了这还了得？！而且四号堆和三号堆内部是有通道是连着的，三号堆很快也有人感到不舒服并开始呕吐。值班长巴格达萨罗夫一看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赶紧向福明汇报建议马上停机，福明表示你们该干嘛干嘛，我们这里没事儿。三号堆的人员在领取了防毒面具和碘片后顶着核辐射坚守岗位，到了五点钟的时候，三号堆里的人大部分也顶不住了；巴格达萨罗夫下令三号堆停机，除留下必要的人员外，全体撤退。

在第二集中，副总工西特尼科夫确实是被福明和布里哈诺夫硬逼着离开会议室爬到楼顶目视确认了四号堆堆芯已经炸掉了的事实（西特尼科夫最后因急性放射病去世）；加特洛夫那会儿已经上医院去了。但是没有提到的是，西特尼科夫痛苦的汇报了这个事实后，福明和布里哈诺夫依然认为他在胡说八道，而且福明依然还在找人往堆芯里面灌水！

事故当天凌晨四点，四号堆建筑外的消防车

（图源：physics.harvard.edu）

接下来的事情和HBO剧中所出现的就不太一样了，HBO将时间轴改的乱七八糟。

4月26日上午11:00事故委员会成立，由部长会议主席雷日科夫（不是剧中的戈尔巴乔夫）亲自挂帅；副手是剧中出镜的副主席谢尔比纳，当天已经就出动了500架次以上的直升飞机在核电站周围半径1000公里内开展环境监测任务（这一幕到第三集才会看到）。下午16:00谢尔比纳坐飞机赶往基辅机场后乘车前往事发地点。所以在第二集中，谢尔比纳在直升机上大耍官威的片段是HBO的捏造。当晚20:00，到现场的谢尔比纳等人做出决定撤离居民，大客车和铁路专列的动员已经开始了。第二集中为了撤离居民列加索夫和谢尔比纳的吵架也是HBO在明目张胆的欺负已经解体的国家后继无人。

正在燃烧的四号反应堆堆芯的照片，由摄影师和直升机机组冒死飞越堆芯完成拍摄

（图源：physics.harvard.edu）

亲自挂帅的雷日科夫在剧中连打酱油的资格都没有，他的戏份居然被戈尔巴乔夫抢走了；很多人问身为一把手的戈尔巴乔夫干嘛去了？为什么他作为最高领导不出来掌控局面？很遗憾，戈尔巴乔夫是一把手没错；但是古今中外说话不算数的一把手多如牛毛，这份名单里面正好还就有他。

切尔诺贝利出事那会儿戈尔巴乔夫当时上岗刚刚一年出头（1985年3月11日上任的）地位不稳、办事不牢，能上位完全是因为他的三位前任——勃列日涅夫75岁去世后，上任的是68岁的安德罗波夫，干了一年零三个月病死了；接班的是当时72岁的契尔年科，这位更惨，还没上任就重病缠身，坚持了一年零一个月就和两位前任团聚了。大家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就把最年轻的戈尔巴乔夫给弄了上去。那些指望着仅仅只有54岁的小鲜肉戈尔巴乔夫面对台下众多年龄比他大、资格比他老的前辈（比如说葛罗米柯、索洛缅采夫）们能做到一言九鼎、说话算数的是不是太幼稚了些？另外笔者补充一点：实际上的分管领导雷日科夫他的情况和戈尔巴乔夫差不多，也就只比戈尔巴乔夫大两岁。

莫斯科那边，雷日科夫和总参谋长谢尔盖·费奥多罗维奇·阿赫罗梅耶夫（就是八一九事件后悬梁自尽的那位）元帅负责调度军队出兵救援；4月27日晨，苏军化学兵司令皮卡洛夫上将率领专业的核防护部队携带专用装备和车辆，搭乘各种飞机飞抵现场。

需要重点提及的是这几位领导的表现相当勇敢：在辐射量测量作业中，皮卡洛夫上将自己包办了辐射量最大的几个地区，最后奇迹般生还，老将军于本世纪初逝世；在剧中没有出场，但是在实际行动中亲自登上直升机飞越堆芯的留下名言“我们不上难道让我们的人民上”的基辅军区空军参谋长安托什金少将后来成为上将，老将军依然健在；级别最高的谢尔比纳虽然不懂业务但是他频繁进出禁区亲自参与勘察，并且尽最大努力来挽救这个核电站，不幸的是谢尔比纳的身体健康受到了核辐射的影响。谢尔比纳救完了切尔诺贝利后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赶着去组织了对亚美尼亚大地震的救灾活动；直到1990年去世前，70高龄的谢尔比纳都还在为拯救他的国家奔波（反对叶利钦竞选）……

另外一张堆芯的照片

（图源：physics.harvard.edu）

4月27日，瑞典核电站检测到不寻常的辐射粒子……

4月27日上午11:00，26日晚上动员的大客车和列车全部到位，开始撤离普里皮亚季的居民；撤离行动进行了三个小时后下午两点；广播响起，HBO用了原始的录音这个是对的，但是此时疏散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人家开着广播挨家挨户的在收尾，一个小时之后被疏散的居民都到目的地了。

4月27日的疏散计划

（图源：physics.harvard.edu）

4月28日，开始第二轮疏散工作，对象为核电站半径10公里内的剩余居民。当天晚上21:00，新闻播报开始。

4月30日，关于基辅五一节庆祝活动是否保留开了一个会；根据最新的情况，会议决定保留庆祝活动，但是时间缩短一半。

而在HBO的剧中，这些东西统统被篡改被无视；以至于人们形成了一种西方媒体倒逼着谢尔比纳他们去疏散老百姓的错误印象，而基辅的官员对核辐射还浑然不知。

HBO中提到的堆芯熔毁后产生的熔岩，也捏造了矿工们光着屁股作业这一“细节”——这很明显是在欺负死去的人不会开口反驳了。Come on，在美苏冷战时期还不算是主要参与者的中国，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怎么防护原子弹怎么做防毒斗篷对抗核沾染（解放军和民兵的老三打三防：三打是坦克、飞机、空降兵，三防是核生化）；何况是处于冷战最前沿的苏联？

这个看上去像象蹄的东西就是堆芯燃烧后产生的熔岩，科学家和摄影师顶着辐射进入四号堆内部实地调查，这里真的要感谢和救灾人员一起出生入死的摄影师；在10000伦琴的环境中，用生命为我们拍摄下这些珍贵的镜头，这些摄影师中也有很多人最后也因此患病甚至牺牲。

对HBO拍摄团队的敬业精神，笔者还是要点个赞的，取景很用心（取景地是已经退役且使用沸水堆的立陶宛伊格纳利纳核电站）情节拍的确实不错，但是笔者对乱掺私货的编剧就非常不认可了。笔者认为，对于历史事件，应该在尊重同一个事实的前提下，允许有不同的观点；另外一个，就是除了表达自己观点的同时，也应正确向观众展现事件中走向的细节，不应在宣传报道上出偏差。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当时建设中的5号和6号机组在救灾任务结束后工程下马，但是核电站剩下的三个反应堆在事故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