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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金鸡百花电影节将于11月在厦门举办。但登上微博热搜的,则是金鸡与金马撞期了。此与彼的讨论中,华语三大奖项“三金”,再次赢得人们的注意和讨论。
“华语三金”的称号由来已久。它们指的是:中国大陆的金鸡奖、中国台湾金马奖和中国香港金像奖。
三个华语电影的最高奖项背后,是一批最顶级的华语电影作品和电影工作者。他们受地域之惠,形成了风格和特色,与此同时,又受其限制与影响。
1981年,改革开放之初,电影事业百废待兴。中国电影家协会和中国文联联合发起了一个奖项,来鼓励电影事业的发展。
“鉴于本评奖从农历鸡年开始举办,并以金鸡啼晓象征百家争鸣,激励电影工作者闻鸡起舞,为繁荣和发展我国社会主义电影创作而奋发前进,特定名为中国电影金鸡奖。”
第一届金鸡奖颁奖典礼
金鸡奖的特点是要尽可能表彰更多的人,而不是给个人增光。所以它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避免演员二封。这条规定在影帝评选中严格执行,影后中除了早年的潘虹、巩俐、宋春丽,也没有出现过二封。
金马奖在1962年创办,“金马”二字取金门、马祖的头一字组合而成,显露出浓浓的政治意味。但很快,受香港电影影响,台湾开始流行武侠与言情片,港片、港星也由此进入金马奖。
80年代,台湾电影崛起。侯孝贤、杨德昌、李安陆续出现,这些新晋导演关注现实社会,关注大历史背景下的家庭与个人,致力于做“区别于商业电影之外的另一种电影”。
由此,艺术和人文成为了金马奖的特色,并与商业娱乐化的香港电影区分开来。
第53届金马奖海报
这种审美保存到了现在。“看得到毛孔的表演”至今为金马奖青眼相看。
2014年金马奖,台湾演员陈湘琪击败当届大热门巩俐夺得影后。在评选结果引发争议的同时,这两部电影、两种表演的审美差异也值得探讨。
《回光奏鸣曲》中,陈湘琪饰演的中年女性,面临长期与丈夫分居、女儿处于叛逆期、自己处在更年期的尴尬阶段,在医院看护婆婆时,与对床的男病人发生了短暂而无果的交集。整部电影处在一种“无事发生”的氛围,金马奖对陈湘琪表演的评价是:“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回光奏鸣曲》剧照
作为对比,《归来》则是厚重的历史背景、大悲大痛的人物情感。在肯定巩俐表演的同时,有评审说她的表演比以往痕迹较重。
撇开奖项评选的风波,这代表了两种审美倾向的碰撞。一面是细微的、近生活的、自然的;一面是宏大的、厚重的、戏剧感较强的。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审美,构成了华语影坛的两套评价模式。
《归来》剧照
金像奖则是本地电影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的产物。诞生之初,它就伴随着香港电影的辉煌时期,其权威与影响力也由此而来。
它的评选制度是类似奥斯卡的选民制。四大奖中,最佳导演和男女主角由“金像奖选民”投票产生,最佳电影评选则包含香港市民的选票。
第37届金像奖海报
在这样的选拨制度下,具有香港本土意识的电影较能赢得选票,金像奖也成为三金中最具地域色彩的奖项。
一提到金像奖,观众会联想到王家卫、吴宇森、张曼玉、梁朝伟、梁家辉等充满荣誉的名字,但这只是印象的罗列。
就电影风格而言,金像奖和它表彰的港片,或许可以用张爱玲的一句话来形容:“香港是一座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
曾获第2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提名的《花样年华》
香港电影中,华美表现为繁华的都市背景,张扬美丽的男女主角,热辣三俗的粤语对白;悲哀表现为外在的幽默、嘲讽、戏谑、失落、荒诞、无厘头的态度,但更多是一种“港岛情节”:有关身份认同、城市命运的不确定感。
香港是金像奖过去的主题,未来,也没有改变的打算。
今年3月,临近38届金像奖,官方发出一则题为“如何面对没有金像奖的日子”的影片,虽是自我调侃,但反映了一个并不乐观的现实:金像奖的关注度越来越低。
“这与港片的没落有关”,这是大的趋势。但同时,金像奖也有自己的问题,它被指责越来越像“香港电影工会奖”。因为它不肯放开对竞选片的参赛要求,报名制度是相对保守的。
对于参奖影片,它有三条细则:导演必须是持有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证的香港居民;至少有一个出品公司是在香港注册;最少有六个主创人员是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证的香港居民。
报名作品需要满足上述三个条件中的两个,这显然极大地限制了能够入围的作品。
这样一来,可入围的影片数量有限,最终产生的入围名单就显得“水”了,所以常常是入围名单才刚出来,已经让许多观众大呼失望。这种情况下,但凡出现一部尚可的港片,就可能在金像奖形成横扫之势。
本届金像奖,《无双》共获17项提名,最后7项得奖
让看客津津乐道的还有,金像奖长期面临影帝影后“一港一陆”的局面。因为香港男演员还有几个老面孔撑着,但女演员实在后继无人。
对于金鸡奖而言,星光不够也是它面临的问题,与名气不够的百花奖合流被认为是一个重要原因。
2005年之后,金鸡奖和百花奖开始轮流举办。轮流举办所带来的问题是:金鸡奖每两年才举办一次,这意味着它的入围片单具有滞后性,其中有许多去年甚至是前年的电影作品。
对于公众而言,这些作品并非是时下的大热门;对于电影工作者而言,他们可能早已在金马、金像中角逐了一轮奖项。
上届金鸡奖(2017年),邓超凭借《烈日灼心》获封影帝
在金鸡奖获奖可能性不大的情况下,他们可能选择不再出席。这也是金鸡奖的红毯环节显得略为黯淡的主要原因。
而且,金鸡奖也被认为在艺术上过于保守。在观众中口碑很好、国际影展中颇所斩获的电影,未必能得到它的青睐。
近年,《白日焰火》、《推拿》、《闯入者》、《山河故人》等优秀作品都在金鸡奖遇冷。与形成对比的是,它们都在金马奖获得多项提名,《推拿》更收获了最佳影片的大奖。
金马奖的确表现出“华语电影第一奖”的良好势头。
早在1996年,它就对参选门槛进行了调整,只要求影片是以华语为主要发音语言,对出品国、资金结构或演职员国籍都不再做要求。之后,金马奖一直在逐渐放宽自己的门槛。
直到第50届金马奖,提名名单上台湾本土电影的出现率不超过三分之一。到了51届,内地的电影在拿奖上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并一直保持至今。
第55届金马奖最佳剧情长片入围名单
金马奖在题材上文艺多于商业,表演上自然流利多于戏剧设计,在电影风格上,则没有固定的喜好。
值得注意的是,内地的小众文艺电影乃至独立电影,都能在金马奖拥有一席之地,如《一个勺子》、《嘉年华》、《八月》、《不成问题的问题》。
六年前,第五十届金马奖汇聚了曾受其表彰的两岸三地的优秀电影人,是对金马奖成绩的一次盛大展示,这种展示得到了延续。
(2018年,李安接棒张艾嘉担任金马奖执行委员会主席。55届金马奖典礼举行时,李安说:“95%的电影人都来了”。)
金马奖所倡导的“华语电影”是个很大的命题。它指向大部分由汉语对白组成的电影,反映的是华人与他们的生活,对导演和其他演职员的国籍则不做限制。
不止是中国电影,东南亚和华人所创作的作品也被纳入了这样一个大的审美体系当中。
尝试一直在进行。2011年,金鸡奖开放政策,凡是在大陆取得龙标的华语电影都可以参加评选;金像奖虽未放松“户口限制”,也增设了“两岸最佳华语电影奖”以鼓励内地与台湾的创作者。
今年第38届的金像奖“两岸最佳华语电影奖”由《我不是药神》摘得
但对于三金而言,开放、包容的路显然并未走完,“不再具有地域保护”也不是只是简单的一项政策与规定。谁能做到真正的“华语电影第一奖”,依然没有明确的答案。
在大部分观众心中,“三金”依然是华语圈最具影响力的电影奖项。对于行业工作者而言,拿下一座才能算证明了自己。即便对于业已成名的演员,得到三金也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意味着口碑和后续资源的极大提升。
周迅是华语影史上第一位拿下“三金大满贯”的影后
华语“三金”的未来命运如何,并不好讲。但可以预见的是,华语电影必然繁荣,合作和交流不会停止。地域已经无法成为障碍,不同地区影人之间的合作伴随着不同思想、风格、工作方式的碰撞,这是文艺之幸。
2015年的34届金像奖,颁发最佳两岸华语电影前,张艾嘉说:
“电影创作其实是大同小异。大同在于我们关怀的主题都是人性,都是人——人的环境,人和他人,人和自己,人和过去,人和未来;可是就是因为这些小异,来自于每个导演的文化背景,他的思考方式,他的个性,他的视野,他的诠释,使得我们每一个电影都那么精彩,有它独特的精神。”
这种电影的精神在感染力上可以惊人强大,但在某种程度又异常脆弱。它需要好的平台、好的大环境一起来成就,否则只是划分范围的孤芳自赏。
毫无疑问,竞技也是交流,无论是影片之间还是电影节之间。只有摒除杂音,珍惜和保持艺术的纯粹,交流才会成为可能。
艺术,是永远的初心。
作者 | 罗震
排版 | FAN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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