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mindprism

一

侯马金代董氏墓戏俑

央视文博节目《国家宝藏》第二季的山西博物馆特辑中，侯马金代董氏墓戏俑入镜。砖石戏台上，五名扮相各异戏俑活灵活现。在宋代的戏剧中，肩负不同职责的五类角色固定下来，宋人称这种分工为「五花爨弄」，男主角被称之为末泥，戏头是引戏，被嘲笑者为副净，调笑者为副末，而扮演官家的角色叫装孤。在《国家宝藏》中，编剧将戏俑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构想了戏俑主人董氏夫妇的生平。金灭辽、灭北宋后，偏安的南宋皇帝向金朝称臣。金人统治下，潘长江饰演的坐拥矿山、富甲一方的董员外默默饮恨、饮泣，他的父母在金兵俘虏徽、钦二帝的靖康之乱后杀身殉国。当奸臣秦桧的死讯传来，董氏夫妇决定大摆戏台来庆祝。

在唐代，舞蹈是高度成熟的舞台演出形式，知名舞者公孙大娘的剑舞名动天下。杜甫少时观摩公孙大娘的舞蹈，为她的技艺倾倒；若干年后，客居成都的杜甫欣赏到公孙大娘徒弟的舞姿后，奋笔写下《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圣忆往昔，公孙大娘的表演犹在眼前，「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到了宋代，民众对于形式更加多样的文娱活动的需求随着增长的经济喷薄而出，「五花爨弄」落地生根，繁华的商业市集中民间艺人聚集献艺的游艺场所瓦舍兴盛风靡。宋朝经济繁荣，但是军事实力不济，辽、金、元大军压境，民众将对忠诚良将力挽危局的憧憬、对一时孱弱的君上终能威加海内庇护黎民的企盼寄托在戏台上。戏剧行业的繁荣导致了业内分工的精细化，在瓦舍中专门从事戏剧脚本创作的书会先生这一新兴职业应运而生。

二

纪录片《大河唱》将镜头对准了音乐人苏阳和四位西北的民间艺人。宁夏花儿歌手马风山用热情洋溢的歌曲直抒胸臆，借助花儿这种传统的歌唱形式，呈现现代人最直白的表达。宁夏盐池的说书人刘世凯抱着蛇皮的三弦琴，既能即兴弹唱自己一时的心境，也对古老的戏本信手拈来，在嘈嘈切切的琴声中，北宋杨家将抗辽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宁夏秦腔演员张进来一袭蟒袍官服，在戏台上演绎着南宋小朝廷权臣贾似道的大奸大恶。来自甘肃环县的魏宗富在务农的同时操持着祖传的道情皮影手艺，环县皮影是道情与皮影结合的产物，道情这种古老的曲艺形式源自唐朝道观中的经韵，环县道情皮影的诞生能够追溯到北宋。在纪录片中，魏宗富表演了康熙皇帝御驾亲征的剧目，在清点收藏传统剧目的木箱时，他坦言遗忘了一些传统剧目的唱词。

古代是木心那句「从前慢」，古代是逐河流而居的农耕文明，古代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辎重调度迟缓的冷兵器时代，古人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间隙看戏，看戏台上仙道神佛神通尽显、忠臣贤相鞠躬尽瘁、武将沙场点兵厮杀、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在工业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说书、秦腔和皮影的表演依然讲述着古代的故事或者沿用者古代的脚本，然而古老的戏本在工业流水线下线的娱乐产品面前竞争力薄弱。今天的民间艺人们依然唱着传统的戏码，这也说明从事剧本创作的书会先生这一职业的后继无人。虽然演出者在坚守，但是创作者的离席更印证了传统戏剧的颓势。

《大河唱》的英文片名是 The river in me，直译为《我心中的河流》。古人逐河流而居，发展出农耕文明，物阜民丰滋养了各类民间艺术形式。在工业文明中，秦腔、皮影、说书这些传统艺术将农耕文明的余韵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