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篇开讲至今,已然说了一摞名角,却都是男人。这集就来说一个打女。
然开篇之前,却要讲一个颇悲催的家族故事,而且还是真实的。
20世纪初,这个家族在山东诸城,还算是个大户人家。自然当时还是大清国,这个家族属于八旗的正黄旗。在那时,这个身份真是极好的——康熙朝的那位纳兰性德,就是这个旗的人。然而光阴流转,到了20世纪60年代,这个身份便成了可怕的罪孽,遭遇造反派的清算,据说她的祖母便被活活打死了。
怎么办呢?她爹说:咱逃吧,趁兜里还有钱,而且居然还不少,号称好几箱子金条——于是他们逃到了香港。香港又如何呢?虽然没有造反派来找他们算账,却有数不尽的骗子窥探他们手里的金条。而人生地不熟的老爹,确实很容易被骗。
所以结局很简单,当这位打女出生之际,老爹手里已经没几根金条,虽然他是个号称学问渊博的秀才,却没脸出门赚钱;几个兄长姐姐就被送去学京戏。一家人住在一家自搭的小木屋里,一旦被台风吹垮,她和兄弟姐妹就得出去睡大街。三岁之后,又跟着老妈去湾仔骆克道,卖口香糖给那里的美国水兵。
这段经历听上去好像是说书人的虚构,但这位打女却说是真的。甚至她还曾表示,那个少女时代,还曾有一段初恋的记忆,而且还是跨国恋。对象是一名英俊帅气的混血水兵,他天天来光顾她的口香糖生意。而在某一个晚上,他还用并不纯正的广东话,对她说了一句:
“我爱你!”
这听上去好像是个爱情故事的美妙开头,然实际上却是个结尾。因为随即他就去了越南,从此便再无消息。
“如果那个水兵回来求婚,我一定会嫁给他!”据传她如此说过。
但,只是传说而已。
长大之后,她便不愿意再做“卖口香糖的小女孩”,她去夜总会应聘做舞蹈演员,并很快成为领舞,钱自然挣了一些,更因此超越自己的哥哥姐姐们,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跳舞,她被某个来夜总会的导演看中,邀她去邵氏——也就是说,她要做演员,成明星!
这是多少女孩的美梦啊!可是她妈却表示反对,因为这笔账得算算,当领舞,一月可挣一千五百,而做邵氏的小演员,月薪才五百,每月要少一千呢!
自然,在那个时代而言,一千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所以不能说她妈没有道理。但她说,如果自己去做演员,有信心在三年之内,把这五百便成五万。
此时,一直沉默的老爹说话了,他说女儿我支持你——事实上,也正是这份支持,最终让她走上了电影屏幕。
于是,她成了1977版电影《射雕英雄传》里的穆念慈。
那位相中他的导演,便是张彻。
当电影上映之际,老爹却已然病逝。她把电影票放在父亲灵前,泪眼朦胧。
她,便是惠英红。
1982年,因为在电影《长辈》里的演绎,她获得了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导演是刘家良。
香港影视圈中,有真武功的男星实在数不胜数,但同样有真功夫的女星,却数不出几个。掰来数去,好像也就惠英红、杨紫琼、郑佩佩等几位算是标准版武打女星。而惠英红的身手之矫健,以及镜头回眸那一瞬间的女性特有的幽怨感觉,确实与那些只知斗拳踢腿的动作演员,有太多不同意味。
但事实上,动作片其实还是一种男人戏,很难想象在一部戏中,让成龙洪金宝李连杰排着队被一个女人打,那几乎就是喜剧片了。所谓打女,实际上只是功夫片的一种点缀而已,对于女演员的功夫,其实观众也罢导演也罢,更在乎的是颜值,而非功夫。
相较而言,杨紫琼、郑佩佩貌似更胜一筹,戏路也更广一些。
所以,到了80年代中后期,她发现可以选择的片子越来越少了,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在华人圈子而言堪称轰动一时,原来她居然自己花钱,到巴黎拍了一组写真,而且是全裸写真。
一时之间,香港为之轰动。
或许是为了留住年轻倩影,或许是为了让人看到她的另一面,但无论是什么,她的男友首先暴怒了,决然与之分手。
此后,她又传出与一位年轻男星的姐弟恋,然最终,也是无疾而终。
而在获得金像奖影后之后,香港的武打电影一度出现没落趋势,尤其是对她这样的打女而言。以至于她慢慢有一种被时势淘汰的感觉,压抑特别是长时间的压抑,终于令她染上抑郁症。发展到极致,便是在2000年之际,吞下百余粒药丸更留下遗书,险些就此离开尘世。
由此也可以想象,无戏可拍,对于这样一位视事业如生命的女星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好在此后,她还是走出了困境,2009年,她终于凭借电影《心魔》里超强占有欲的母亲角色,夺下金马奖“最佳女配角”。
人生固不易,凡事又何须强求?翻越崇山峻岭之后,你依旧是你,外来的认可,真的很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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