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刘亦菲和陈晓主演的电视剧《梦华录》热播，在古偶界掀起一波空前的浪潮。
《梦华录》改编自关汉卿原著《赵盼儿风月救风尘》，讲述了妓女宋引章因受蒙骗嫁给恶少周舍后，其拜把姐妹赵盼儿智斗恶少，最终将其救出的故事。
虽然电视剧好评不断，但是有一些地方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最让人败好感的，莫过于第十集中花魁张好好的一句话，
“以色事人才叫贱，我们靠自个儿本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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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网友愤慨不已，都是混口饭吃，怎么还吃出个三六九等了呢？
这句话背后快要溢出来的清高和傲慢，实在让冲着“救风尘”的招牌来的剧粉们大倒胃口。
这哪里是“救风尘”，明明是“损风尘”。
不光如此，张好好言谈举止间，丝毫不掩饰自己作为“在编”妓女的光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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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来，自己虽然是不是良民，但活的有骨气，有尊严。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不像那些私妓，自甘堕落于风尘，靠廉价的卖笑媚俗来维生。
三言两语间，她大大弱化了古代底层女性的苦难，忽略了她们所遭遇的社会不公正。
这反映出的是她一种“何不食肉糜”式的无知的傲慢。
关汉卿听了都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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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好好对弱势群体输出的这顿人格侮辱，是一种强者对弱者“污名化”的标签。
这种贴标签，让人很有优越感，有短暂的快乐，仿佛自己高人一等。
但是，结果却会是伤人伤己。
她在用”标签“的一刻就应该想到——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其实，贴标签不仅是伤害他人，也是一种自我伤害。
标签看似攻击了对方，其实也让我们自己处于岌岌可危的地位。
1. 评判别人，也在评判自己
贴标签，是一种给他人分类（categorization）的行为。比如，妓女就是下贱，再比如，穷人就是坏，同性恋就是滥交。
这些标签的背后，隐藏的是各种各样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对特定群体或阶层的一种固定的、泛化的信念，通常充斥着谬误。
当我们对采纳了某种标签后，它们背后的刻板印象也在规训着我们的认知。
在评判别人的同时，我们无法保证自己不会陷入相似的境地。
到那时，我们也成了自己“标签”里的“那种人”，被自己的刻板印象所累。
于是，那把刺向他人的利刃，最终刺向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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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熟人小五就是这样一个人，看到别人穿廉价的衣服，他总会嗤之以鼻——
“一股子穷酸相。连条好衣服都买不起。”
看到别人为了节省生活费吃方便面，他就嫌弃地走到一边。
“我从不吃方便面，多没营养。”
他仗着家境好，随意挥霍父母给的钱。
平时总把“瞧不起”的神情挂在脸上。
然而有一天，因为父母投资失败，一夜之间家产通通打水飘；又因为欠下了三角债，亲戚朋友纷纷躲着走。
再见到他时，他穿着地摊上买的裤衩，捧着馒头，就着白水，吃的津津有味。
被我们看到时，他一脸的满不是滋味。
因为这下，他也变成以往自己口中的那类被标签化的，一脸穷酸样的的人了。
2. 绑架别人，也在绑架自己，
道德绑架，从心理学上说，是一个试图通过施加压力改变他人道德判断的过程。
弗洛姆认为，道德绑架是一种“同调压力”的表现，即社会潜意识通过一系列的道德准则，对于个体行为做出的种种施压行为。
当张好好说私妓下贱的时候，她其实是在道德绑架对方。
她企图传达的，是这样一种不合理的价值观：不靠本事靠皮肉，就是自愿做出的自贱行为。
像私妓那样，就是应该被所有人鄙夷的。
但与此同时，也同样道德绑架了自己，这种道德预设让她没办法做出许多行为。
甚至，这让她变得无法自洽——作为官妓，她难免出卖色相，讨好他人。这恰恰是她口中的“下贱”行为。
这种行为和观念的不统一，将会演变成认知失调（cognitive dissonance），最终给她带来无法避免的焦虑和自我认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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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由让我想到，我的一个男性朋友觉得，男生护肤是娘炮。
寝室里有男生晚上睡前敷面膜，他就在班上大肆宣传——
“你们知道么，XX还敷面膜，一个大男人，真娘哈哈哈。“
“像我，就从来不敷。男的要护什么肤啊。”
他一脸居高临下的样子，振振有词。被他污名化的那个人沉默着，不发一言。
后来，他自己长了一脸青春痘，却还秉持着男生不需要做皮肤管理的理念，坚持不去医院。
有一次出门吃饭，美容机构给他发了小气泡的传单。
他不满地嚷嚷，男人干嘛护肤，娘们唧唧的。
发传单的人一脸同情地看了看他，说，哥，你看看自己的脸吧。
留他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既然公开地表达了自己的鄙夷，也因此被驾到了一个道德高地上，变得也不能护肤。
给他人贴标签来道德绑架，最终也让他自己变得不自由。
3. 只看到二元对立的世界，看不到真实的世界
当选择贴标签的时候，我们也选择了一种简单的二元对立法。
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二分法思维（Dichotomous thinking），指的是一个人倾向于用两极对立，非黑即白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思考问题。
也就是说，从最好和最坏的角度思考问题，却不接受这两个极端之间存在的可能性。
这也被叫做极化思维（polarized thinking）或者“全有或全无”思维（all or noth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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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思维之下，卖身就是下贱，卖艺就是高尚。
这是对世界一种扭曲的认知，只反映出了自己的狭隘。它拒绝批判，拒绝承认世界的多元化。
在张爱玲的作品《半身缘》中，张曼璐为了养活一大家子的人，选择去做舞女。
如果按照张好好所说，她就是不折不扣的“贱人”。
然而，即便她虽然做着舞女的活，身份低贱，但她却时时刻刻想着为整个家族操劳。
她累死累活，无非是为了让家人好过一点。
这样如果也只能被用“下贱”一言蔽之，那这个世界实在是过于简单粗暴。
真实的世界中，高尚和下贱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形容词。妓女也会从良，良家也会下水。
人性如此复杂，又怎么可以被这两个词简单概括。
除此以外，当我们选择二分思维，我们也拒绝了精进与成长。
心理学认为有两种思维模式——固定型思维模式（fixed mindset）和成长型思维模式（growth mindset）。
二分思维，就是一种固定型思维模式，它认为只有成功或者失败，高尚或者低劣，而不存在一种渐进式的成长过程。
因此，它使得一个人再无法迈上更高的阶梯，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1.一种我们不一样的心理——其实是一种自卑。
张好好的话里话外，都体现了一个观点：“我们不一样，而我，比你们更高尚。”
这是一种优越感的体现。
追求优越，是人的一种常见表现。在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的五大需求中，尊重和自我价值就是一种重要需求。
个体心理学家阿德勒曾提出“优越情节”（superiority complexes），说的是一种“相信自己的能力或成就比别人好得多，持续不断地压倒别人”的感受。
但优越感，在他看来，其实是一种自卑感的体现。
他指出，那些具有自卑感的人才会发展出一种优越感，以克服前者带来的困难。
阿德勒认为，优越感是一种克服自卑感的心理防御机制，它是一个人对自己的无价值体验和自卑情结的一种过度补偿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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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越自卑，就越会追求一种超过别人的感觉，哪怕那是虚假的自我欺骗。
本质上，它是想要摆脱自卑。
在梦华录中，张好好其实对自己的贱籍出身是颇感自卑的。
她反反复复地向宋引章强调，“贱籍又怎么了？”“为什么你这么在乎？”。
其实，这也是她的一种自我投射。
宋引章固然在乎身份，但张好好也同样不落于她。
恰恰是因为她在乎，她才会多次说官妓的身份没什么大不了。
也因如此，她才会如此贬低私妓。
所有的标签，都指向了她深深的自卑。
2.用贬低别人，来衬托自己的高尚——没有建立良好的自我价值感。
张好好给弱势群体贴标签，还体现出了一点，她没有建立良好的自我价值感。
自我价值感（self-worth）是一种内在的自我感觉，认为自己足够好，值得他人的爱和归属感。
一个高自我价值感的人，始终对自己充满着认可。无论是身在皇宫还是贫民窟，她会如一地看重自己，不会自轻自贱。
一个高自我价值感的人，也始终会客观地看待外部世界。他不会用敌意，鄙夷的眼光看待别人，也不会在人际交往中又悲又亢。
高自我价值感的人，是自我接纳的，也因此，她会倾向于同样地去接纳他人。
但在张好好这里，却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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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来是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但她的一席话体现出，她的自我价值感是通过打压不如自己的私妓获得的。
她对于自我成就的认可，依赖于对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的贴标签和否定的批判。
她的逻辑是这样的：我是高尚的，因为别的妓女靠皮肉，是下贱的。
这样的她，反而是极为脆弱的，因为她必须依靠别人的失败来认可自己。
她的自我价值感建立在对比自己更弱的人的贬低之上。
写在最后
张好好这种贴标签的行为，无疑是一种强者对于弱者居高临下的霸凌。
她是可鄙的，因为她竟然因为不用卖身感到了殊荣与矜贵，为此沾沾自喜。
她也是可怜的，因为她的鄙夷中处处体现着她的脆弱，无知与自卑。
其实，就本质而言，官妓和私妓，都是封建社会的受害者。
张好好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在内化了封建礼教的压迫后，却又不甘身为贱籍的一种自我安慰。
“我是贱籍，但我不自甘堕落。”
“她们卖身，所以她们比我更贱。”
之所以贴标签，恰恰是因为她畏惧，畏惧自己被看不起，畏惧自己身份低微。
这种畏惧让她无法用公正的眼光去看待私妓。
而是选择贴标签唾弃她们。
做人不要太张好好，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说不定哪天风水流转就会轮到你。
作者：扶荑
图源：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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