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可以帮我们记住历史

作者:Lawrence Garcia

译者:覃天
校对:易二三

来源:Film Comment(2022年6月27日)


《椒麻堂会》长达三个小时,以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为背景,通过一个川剧团的丑角丘福(易思成饰)的命运变迁,展现了半个多世纪的中国历史。


电影可以帮我们记住历史

《椒麻堂会》


因此,我们可以说,邱炯炯的首部长片,展现了时代巨大的断层,影片中的角色也见证了许多轰轰烈烈的新宣言。


但这部电影也讲述了一个连贯的故事,探讨了个人和文化传统、习俗之间的关系——特别是从艺术变迁的角度。正如影片中的一个段落标题所提示的那样:「新的戏剧总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一方面来说,《椒麻堂会》是对作为历史一部分的艺术家的描绘,它受制于无知存在的所有偶然性;另一方面,它和古老的传说息息相关,讲述了那些奋力超越个人限制艺术家的故事——这些故事似乎从来都不会消失,尽管历史的车轮企图将他们碾为齑粉,但他们在《椒麻堂会》中重新变得生动而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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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影片一开始,丘福就已经死了。他在一个烟雾氤氲的村落里游荡,年老的他遇到了一对奇怪的人,他最后明白,原来他们就是牛头和马面,在民间传说中,他们负责将人们带入冥界。牛头马面带着阎王的邀请,将丘福送到了鬼城酆都,那里是鬼魂进入下一个轮回的地方。


丘福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们。从这里开始,《椒麻堂会》的故事就在阴曹地府和丘福生前的生活片段(他从7岁就来到了「新又新剧团」)之间交替进行。虽然他一开始是个麻烦鬼,但很快就成为了剧团里的明星,并备受剧团创始人麻儿(邱志敏饰)的喜爱。麻儿是个军人,也是一个狂热的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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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麻堂会》在2021年的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了评审团特别奖,这部影片令人想起贾樟柯的《站台》(2000),后者同样以一个小剧团的角度来描绘了宏大的历史。但就风格而言,邱炯炯选择了川剧的视觉系统,没有考虑贾樟柯式的现实主义美学。


影片的故事在精心设计的戏剧舞台上展开,以正面构图和垂直构图为特色。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内战时期的士兵抬着受伤的战友的场景在一个类似透视画的舞台上上演,人物都成为了剪影;「新又新剧团」坐船逃到台湾,这个场景是以「漂泊」在布料之海上的木船来展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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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阴间的场景,也保持了和现实中场景风格上的一致,带有游戏感和假定性。因此,《椒麻堂会》对丘福这一角色的塑造依赖的不是视觉呈现的细节,而是银幕唤醒的观众的想象力。


在史诗般的叙事中,《椒麻堂会》还展现了除川剧外的重要艺术形式。在一次为抽鸦片者举办的讲座中,一个关于鸦片害处的幻灯片间接地让人想起了早期电影中的拉洋片;一个深色调的镜头里,摄影机缓缓地进入到一个院子里,让人想起早期默片的画面。


而一份详细介绍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走私读物的出现,则和川剧传统的表演形成了对比、即便在丘福和剧团演员在和审查以及反革命活动指控相抗衡时——更不用说影片对饥荒和个人悲剧命运的指涉,我们也能看到这些人物在面对这样一种倾向:时代在竭尽所能摧毁他们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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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福在接近酆都时对他的一个阴间同伴说:「从我死到现在,我才知道戏还没有结束。」这句话不仅是对来世的肯定,还强调了《椒麻堂会》的核心张力:社会的所有变化,无论是革命的还是反动的,最终都必须与过去建立某种延续性。(我们不仅在影片的风格和形式,而且在影片最后出现的以丘福儿子为中心的下一代的冲突中也看到了这一点。)


在影片的结尾部分,留给观众的,唯一挥之不去的问题是丘福是否会喝下孟婆汤,这将抹去他前世的记忆,为转世投胎做准备。


换句话说,他最后的对抗不是死亡,而是遗忘——这是每个演员都要面对的最大恐惧,也是对一个国家文化永恒的威胁。其含义是,只有当没有演员能再背诵台词时,一场戏才真正结束。我们如今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他们想让我们忘记过去,只以他们的历史观看待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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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麻堂会》有力地证明了严肃艺术的作用和使命:帮助我们记住历史,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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