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苛刻才有完美

谭元元看上去没有把《四季》当作2018年青年编舞大师班的结业演出，这更像额外多加的一堂课。十分钟口头汇报完毕，学生们从排练厅四周聚集到中央。“身体凉了吗？凉了吗？”她大声询问着，担心发言时间过长，破坏之前的热身效果。学生嘻嘻一阵笑，算是变相回答，“没问题”。担忧一闪而过，她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再次给演出提要点：“动作不要太仓促，做足、到位；节奏放慢而不是加快，感受地面的力量。”

维瓦尔第《四季》音乐响起，谭元元退到排练厅一角，拿起纸，轻轻诵读，“春天的脚步静悄悄的，冰雪满满融化，昆虫们苏醒了……”身着黑衣、黑裤、黑袜的学生们经过一周上戏谭元元国际芭蕾工作室策划的大师班后，展示成果。而谭元元永远像个不知停顿的教练，放下纸，“1、2、3，1、2、3”喊节拍。学生们围成四方形，一对男生表演双人舞，接着一对女生上场，她扫视着他们，“动作大一点，往后，往后，注意眼睛的方位”“眼睛看远方，在寻找什么东西”。队形一变，学生密密麻麻排成几排，如波涛般汹涌，后人压着前人。谭元元微微踮脚，伸长脖子逡巡每个角落，“慢一点，再慢一点”；音乐至高潮时，她在一旁暗暗挥臂捏拳，仿佛“加油”将脱口而出。

“这是我们的学生在老师帮助下，用一周时间从无到有编排的舞蹈。”谭元元自豪地向参加结业仪式的来宾们介绍，小型原创舞蹈作品《四季》以万物复苏的春土，急迅猛烈的夏火，苍劲有力的秋风和灵动多变的冬水为元素进行创作。“与去年大师班相比，今年课程难度加大，我们出了难题，年轻人一开始不知所措，但这样才会让他们快速成长。”大师班从点评学生作品视频开始，接着所有人被分成四个大组，学习合作。整个组动作必须高度一致，组与组之间衔接也需配合得当。如果第一组慢半拍，其他组、所有人节奏都会被打乱。熟练之后，旧的分组被打破，四个大组重新整合为五个横排，前后排学生以身体完成前后接力的波浪动作。

学生们不能将手机带进排练厅，所有人被要求重视基本功，老师不断强调，“精进技术。只有有了技术，才能解放心灵。”每节课都会针对中国学生的弱点展开，比如音乐旋律与动作的配合。加入音乐后，谭元元与法国舞蹈家梅迪·瓦拉斯奇、旧金山芭蕾舞团演员萨沙·德索拉、维托尔·路易斯·德索萨·桑托斯，对学生们自行编排的舞蹈动作进行调整。大家环绕着奔跑几圈后，以一个女生到达固定位置为信号，其他人在她身后用手搭肩膀形成连接，摆出各具特色的夸张造型，随着音乐律动形成起伏，“把自己想象成波浪，不断在涌动。不要在乎你看到了什么，专注于心灵感受。”动作在前一天已经达成一致，谭元元和瓦拉斯奇反复演练后，还是决定将不必要的部分舍去，因为它们影响了整体。

休息时，谭元元观察那些闲不住的人。学生太多了，她无法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行动。一旦有人动作不标准或者可以做得更好，她毫不犹豫地上前纠错。不少学生上午有工作，下午还是坚持来参加青年编舞大师班，“她指引我们寻找三个空间：内在的空间、身体的空间以及想象的空间”“我学到很多中国古典舞接触不到的动作连接，发现身体可以有更多的延展性。”

结业仪式上，始终战战兢兢的学生跳完《四季》后，第一次真正放松，他们笑着拥抱谭元元和外国老师。“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们那么活泼？”谈起舞蹈，谭元元永远学不会含蓄，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她对学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昨天上课有Q&A环节，我注意到大家非常害羞，没有一个人提问，这不好。大师班微信群会一直延续下去，不会因为今天结业而停止。你们可以随时向我提问，多问，一定要多问。”

相隔一天，谭元元与外国老师来到浦东新世界实验学校。学生从富有经验的职业舞蹈演员变成小学生，谭元元没有因此变得轻松。音乐响起，她目光炯炯。一边给外国老师当翻译，一边示范动作，“一定要记好，不要看晕了。”孩子们带着懵懂又憧憬的眼神牢牢盯着她。一曲完毕，谭元元又一次示范并强调手位重要性，并回头叮嘱学校老师，“再抓一抓。”话音刚落，她冲向穿着紫色练功服的小女孩，手掌向后背拍去，迅疾动作在碰到背的那一刻才变得和缓。示意她挺直后背之后，谭元元不厌其烦地用手指掰高女孩的下巴，捏了捏脸颊，“记住这个姿势”。“肚脐眼就是手位位置；弯腰时，鼻子尖找膝盖，不要找前面；尾椎骨和脚后跟成一线。”她放高声音说着，“来，继续。”

少年成名，荣誉等身，成为旧金山芭蕾舞团首席演员二十余年，谭元元是舞蹈界的传奇。只要站在排练厅，极少笑，始终严肃，这是舞蹈老师谭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