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写大侠最喜欢的歌《归(home)》,这是《夏野了》整张专辑里,唯一一首,发行当天,我就看了无数遍的单曲,因为这首歌非常浪漫,隐晦但是热烈的那种。
《归》的第一句歌词是:
Hey I've been calling
这句词,在官方发行渠道是没有翻译的——因为这句很难翻成中文却不丢失原本的意境,它的时态是“现在完成进行时”。
懂英文的人,听完这短短一句,就已经经历了一系列微妙的情感转折: “我已经给你打电话了” ;“我现在也在给你打电话”;“我有一直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一直打,打到现在还在打”。
感受到这句英文实质上的爱意了吗?
感受到那种强烈却又纠结的爱意了吗?
很多人的答案应该是:
等我查完 “现在完成进行时”到底是什么,再来选择是否相信翠西你。
而我喜欢的,就是这点——这词没用中文,所以哪怕情绪再强烈,都不直白;这词用了英文,所以哪怕情绪再强烈,中文听众的感受都会被稀释。我喜欢的,是这种对强烈情绪的冷静自持。
听英文歌词,感觉两人已经要结婚了,但是听中文歌词,两个人才刚刚认识。怎么说呢?很带感。而这种现象,在《归》里不止一处:
《归》的带感来自于她歌词的巧妙,寥寥几笔,情景丰富。而这种巧妙,不仅仅出现在英文深情和中文冷静的对比中,还有中文构建时空,英文展示心境。
这首歌英文的重复段落之前都有一句中文开头,而中文展示的内容是不同的时空。这里被隐藏起来的细节是:英文有时态概念,因此,同一段英文,在不同时空下,意思和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我直接意译部分段落,大家可以感受一下.
第一段的时空是过去:有太多小时候的 回忆被翻出 And the sun will rise again(翻译:太阳重新升起了) All the cloud will separate(翻译:乌云也散去了) I know it's true(翻译:我知道事情是这么发展的) And I'll be standing with you(翻译,并且,我知道当时身旁站的是你)
第二段的时空是现在:每当想起回家的时候 有你们的温柔 And the sun will rise again(翻译:太阳就会升起) All the cloud will separate(翻译:乌云就散开了) I know it's true(翻译:我知道这种感受是真实存在的) And I'll be standing with you(翻译:并且我知道我站在你身前。)
简单来讲就是:
在旧时空里,我们曾经并肩作战,并且一起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现在的时空里,我们分隔两地,而你成为了我内心的力量。
讲真,这层设定还满俗气的,作为一个中年人,身边人走走停停,知道陪伴是力量,但也知道陪伴的力量没有那么大,人生有很多独自面对的时刻,人生也不是拥有了陪伴就拥有了一切。
但是,这层双时空设定强悍在:没有直说“你们”是谁,没有讲清楚home是哪里,也没有指出“this place”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甚至害怕你以为这个home是有具体指向的,所以专门处理了最后一句歌词。最后一句歌词写成下面这样:
This place we could go
但是,配上人声的最后一句听起来是:
This place we could go ho ho
发音一直都是“ho”,不是home。所以,歌曲的结尾,并没有家(home),只有发声到一半的home。结尾通过谐音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坚持的前方和人,是你的归处么?你的归处到底是哪里?
MV里的演绎也印证了这个开放式设定:唱到这个部分,画面也不是回家的欢快.
听完开放式结尾,再回去听整首歌,双时空的设定就变得很有意思,在第一次听歌时,翠西代入的是粉丝身份,很好地磕到了“源品“CP,源儿追小汤圆,追得热烈辛苦还坚定。但是,开放式的结尾让我重听了这首歌,这次没有做任何自我代入,我发现:home可以是粉丝,可以是家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事业,也可以是一段感情,甚至可以是一个每天会靠一下的布娃娃,或者是桌子上随便的一盆绿植。什么都可以是home,只要你挚爱,只要这份挚爱陪你走过难关。
双时空设定,加上开放式定义,使得这首歌让我想了很多事情,譬如说,我年少时追什么梦,譬如说我现在拥有的伤和痛如何来的,譬如说现在的我和十年前的我性格上的改变是好是坏。所以,那一天,我听了这首歌很多很多遍,看小源声嘶力竭唱高音,看MV里流向天上的雨。
在听《归》的很多次,我都会想起当年看的《活出生命的意义》。
在集中营里为了跟妻女重新见面而努力活下来的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获救后发现整个家族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说集中营里的大家生活的意义有些时候只是“……一些不重要的琐事。恋恋不舍的回忆使他们无比幸福,他们假装自己是一个陌生人,生活在遥远的世界,渴望能够乘公共汽车旅游、打开自己公寓的大门、回电话甚至仅仅是打开灯。”
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归处,可以高大上,可以毫无意义。而《归》,用抽象的词,隐晦的歌,精准地把这种浓烈的爱意和探寻传达给了我。而《归》用抽象语言来精准踩中共鸣的地方不止这一处。
比如,这首歌的英文名叫HOME,但是中文没有翻译成“家”,而是翻译成“归”。这个翻译很精准,因为英文中home并不仅仅有家的意思。去上学,必须说 go to school;去医院,必须说go to the hospital;但是回家,只能说go home,不能说go to home。为什么呢?语法上,是因为home 这个词自带介词;情感上是因为无论中外,人类都认为我心归处便是家;也因为无论中外,人类都不觉得归途有特定的方向。
比如,MV里,打电话的Roy一直穿的是黑色的衣服,象征着不再纯白无瑕;而接电话的那边是白色衣服,抽象出时空变幻也不未曾变色的初心;两个孩子在摸爬滚打,模拟了奋斗的过程如何染上一身尘埃。
黑白同框的图把隐喻表面化了,因为所有人都会发现黑色衣服头上的雨,是向天上流去,这不是正常现象。我们可以理解成,黑衣给过去打电话,是想要回去,所以雨水是向上走的。也可以理解成,曾经白衣承受的大雨,在黑衣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解读可以有很多种,大家选自己喜欢的就行。
《归》写的内容,可以对应人在爱里的挣扎,可以对应我们面对慢慢人生路的努力,可以对应功成名就后的回首,也可以对应失败之后对曾经的惋惜。只有听众,可以定义这条《归》途。
不过,这首歌的词曲团队,本质上是温柔的,他们做出这种抽象之后,选了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副歌部分有讲,他们说:
We can runaway runaway runaway back to home
这一段也是好英文词,因为很好地使用了介词的“指向”作用。
Runaway重复三遍,说明,归途路,真的很长。
踏上归途,却用的是away(离开),说明归途这件事,不逃离坏的,就遇见不到好的。
然而,逃离后跟着的却是back(回去),所以其实归途一直在心里,我们一路征程只为初心,我们本身就是世上最好的存在。
这一段的立意,怎么说呢,作为中年人,我已经可以欣赏生活中的不堪带来的力量和启示,不再满足于最初的初心了。但是,这首歌的词团队[1],并没有选择去聊成败,没有选择去关注结果。他们抱着对人性本善的观点,说,去找属于自己的最初的美好吧,用找到的这些美好来滋养人生。
无论,我们人生里最初的美好,于何时出现,从哪里来。
只要记住这些美好,它们会变成记忆,永永远远在我们身旁,陪着我们人生一段又一段。
哦,最后要说的是,虽然翠西一直叫这首歌叫《归》,但是她正式的发行名字是《HOME(归)》。
所以,
这首歌的双语歌词中,什么更重要呢?
英文里强烈真挚的爱意。
这首歌的名字在提醒我:要看到那些热烈的词!那些英文里的努力发疯。
到此,我有没有讲清楚我爱的这首隐晦的歌,我有没有讲清楚我感受到的那些精准而浓烈的爱意,我有没有讲清楚这种热烈中的冷静自持啊?!
这首歌的词团队是:Marshall/王源/Gen Neo梁根荣/Amos Ang阿莫斯。一共是四位同时决定的,感谢这四位在各种选择中,选择了最能让大家获得能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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