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夏季,“小镇做题家”这个词语伴随着易烊千玺要考取国内最高规格的话剧院一事而成为热点,这一点谁也没有料到吧?
易烊千玺这么大的明星也想找一份铁杆庄稼,在接近1100万毕业生的就业大潮中触动了“小镇做题家”的神经,从而掀起了一场网络巨浪,目前可见的结果是易烊千玺已经给出个人决定:不再谋求国家话剧院的铁饭碗。
“小镇做题家”,原本指那些出身寒门,在学习上努力上进,取得相当大的成绩,但在面临就业的时候却因为没有丰厚的“人脉”和“情商”,视野也不够广阔,不能够挤进业已固化的层级里去,只能在不断刷题、不断准备参加不同考试,从中寻找一线出路的年轻人。
这个词语带有强烈的贬义词性,以至于有人这么说: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可以光明正大地嘲笑知识、嘲笑读书人,“小镇做题家”的出现是一种巨大的悲哀,前所未有。
果真如此吗?从来没有过“小镇做题家”的悲剧作为前车之鉴吗?
鲁迅笔下就有,并且直到目前,这个“小镇做题家”还被我们钉在耻辱柱上口诛笔伐。这个人就是“孔乙己”。
文章一开始交代的非常明白:地点是“鲁镇”——典型的一个小镇,孔乙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之一,曾经作为“做题家”经常被人请去抄抄写写。
他没有“进学”,等同于“小镇做题家”始终没有找到固定工作,都深陷经济困境。
孔乙己时代的层级已经如同铁桶一般固化,这一点谁都不会否定,这和我们今天面临的现实有什么不同吗?
孔乙己没有才华吗?我们不去讨论那个“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实质上,今天的“小镇做题家”在做各种所谓“论文”和“课题”的时候,几乎和孔乙己写“茴”字也没有多大差别——文章还有以下两点透露出了孔乙己的才华:
第一、因为“幸而写得一笔好字”,所以以前“替人抄抄书,混一口饭吃”。
在那个读书人都屈指可数的时代,这种“写得一笔好字”的人原本就是狭义上知识分子的代表。要知道,在各种等级的科考考试里,毛笔字的考核向来都是极为重要的一项。孔乙己能写得一笔好字,并且还能在读书圈里帮人家抄抄书,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没有才华的人。
在这里,请不要否定八股科举取士。如果你能了解一下八股文的真正历史,就会知道,假若八股文做到了极致,说能够达到“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的效果,那确实不为过;而且,通过八股文爬到顶端的读书人,脑子绝对好使,远比今天的你我要强上不少,并不是我们丑化了的迂腐不堪的形象。
这一点,可以参考“屡败屡战”的曾国藩,能做到像他一样“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人屈指可数。
第二、孔乙己偷书。
不管是一开始人们不断嘲笑的“偷书”行为,还是后来被丁举人打折腿的那一次偷书行为,这都说明,孔乙己极为可能经常出入这些高门大户,充当枪手。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接触到书房,完成“偷书”的行为。
人们津津乐道孔乙己的名言“窃书不算偷”,但人们并没有多想一想:孔乙己偷书到底干什么?
卖吗?除非那本书是孤品,可以让他有偷的原动力。否则,在读书人并不多的那个年代,偷来的书能解决多少经济困难,实在比较难说。还不如去偷一些有钱人家常用的劳动工具来得实惠:容易变现、受众面广。
因此,孔乙己偷书,极可能也是为了像小镇做题家一样去“做题”、刷题。
他有什么错吗?
我始终不以为孔乙己犯了什么错。如果我们认为他犯了错,主要的错误责任在他,那么我们就不该为“小镇做题家”鸣不平,不该觉得他们受到了不公平对待。
文章交代得非常明白:喝酒的时候,“短衣帮”主动发难,拿他当玩物,从中寻开心。这是他的错,还是“短衣帮”的错,就不用多说了吧?“短衣帮”没有表现出对人的足够尊重,他们的形象并不正面。严格意义来说,他们不过是鲁迅笔下的“阿Q”和“癞头小乙”,五十步笑百步。
甚至于文章里的那个“我”,也因为不善于在顾客面前往黄酒里羼水,但“荐头”的分量太重,掌柜又不能辞退,所以就被调去做温酒这一种可有可无的差事。
从这一点来看,鲁迅先生的这篇《孔乙己》是在讽刺孔乙己一个人吗?里面有一个正面形象的存在吗?没有,所有人都面目可憎。
孔乙己的困境契合了当代“小镇做题家”的困境。从文中来看,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那么,他的家人到哪里去了?是因为生活所迫亡故,还是主动和孔乙己切断了联系?
极有可能是前者:他的家人早就倒在了底层的倾轧之中。生活在这样一个原生家庭里的孔乙己,那才是完全缺乏人脉的典型代表。
他甚至不如《儒林外史》中的范进。范进起码还有一个家,有一个妻子,有一个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提来一些猪下水的胡屠夫。最后,否极泰来,他更是遇到了同样出身,惺惺相惜的周进作为主考官。如果没有了周进,范进难保不是另一个孔乙己。
孔乙己有自己的优点。
不管是面对短衣帮的挑衅,还是面对小孩子们索取小礼物,他并没有表现出了大度和与人为善——恃强凌弱跟他绝缘。这一点是目前很多人所缺乏的,在商业化消费时代,普罗大众都是“针”一样的人物:眼睛只是长在了pg上,何曾真心对待过弱势群体?
我们嘲笑孔乙己的最大缺点就是那一句骂人的话——圣人蛋。
如果换个角度来看,所有人都像孔乙己一样,都像这个“小镇做题家”一样“圣人蛋”一点,情况可能反而会向极好的一面发展。
至于他不欠人钱的优点就不用我去说了,教材上有详尽介绍:直到他行将就木,也不过在咸亨酒店欠了十九个小钱,掌柜在去掉这个“坏账”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多大悲伤情绪。
反观现在的经济市场,你经常会被这种情绪逼疯:欠债的成了大爷,耀武扬威。
你只要不是“二八定律”中的那两成,大概率就是其它形式的“孔乙己”,也是一个小镇做题家。
当然,必须承认:我不是“二八定律”中的两成,我没有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我就是“孔乙己”,也是现在的“小镇做题家”。
希望“小镇做题家”不再是一个自嘲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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