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转运站》可以说是《小偷家族》的前传或是后篇,它都不影响创作的独立性与客观性,而我们也可以从《婴儿转运站》这部充满微观议题带上大银幕后的宏观探讨性。在有罪与无罪间,我们究竟会从《婴儿转运站》中体悟什麽?
那是一个又冷又下着雨的夜晚,我们看见了一个背影瘦弱的女孩子,紧紧拉拢了防水雨衣外套。而在外套的下缘,似乎有什麽物体在伸展著,直到前方高亮著的红色十字架标记,我们仿佛理解了什麽…那是一个婴儿箱 (Baby Box),是釜山家庭教会提供的服务,如果你有什麽难言之隐而无法寻求正面管道透过政府协助时,把小婴儿放进这个小箱子裡,未来,在婴儿还没有记忆点的现在,教会会替小婴儿找到活下来的出路…
坦白说,即使网路上对《婴儿转运站》存在著极端的评价,但身为观者的我倒是很庆幸是枝裕和导演依然保有自己一路走来的风格,并且持之以恆。这依旧是是枝裕和派的电影作品,将社会最不被大众注视的议题堂而皇之地浮出檯面,要求每一位观者去了解它、去思考它、去学著感受与谅解; 这样的信念是非常困难且带有风险性的,好比《婴儿转运站》就有许多的评论认为 “不明白”、”不具商业性” 或是 “无法打入韩国电影产业”…等等负面看法。
即使如此,都无法撼动我对是枝裕和导演作品的信心,导演运用了自己最擅长的工作,藉由 “电影” 这个媒介向社会大众诉说着一个 “故事”,一个存在者生存下来以及为何而生? 甚至是血缘、收养、买卖…再往前或往后延伸,抛弃小婴儿羽星的小妈妈素英有罪吗? 若她有罪,那麽与她从事性交易的有妇呢? 若她无罪,在法律上为何被判刑? 若她有罪,她口中喊著的“妈妈”那位收养了许多女孩却要求女孩们去替她卖淫的“妈妈”为什麽在影片中只是浅浅地带过? 彷佛你只要愿意收养孩子这条生命就是“善良”? 所以,素英到底有没有得罪过?
我记得在吴珮慈老师最新著作《三分钟创世纪:大师短片的奥秘》(p.29)中写道在杜象1977年的访谈录《失落时光工程师》的一句话:“有一端创造作品,另一端观看作品。我赋予观看的那一端,等值于创造端的重要性。”。我想,这就是我们会深深著迷是枝裕和导演作品的原因…《婴儿转运站》可以说是《小偷家族》的前传或是后篇,它都不影响创作的独立性与客观性,而我们也可以从《婴儿转运站》这部充满微观议题带上大银幕后的宏观探讨性。即使它不能百分之百地去改变主观思考,也希冀观者尔后有客观的想法。毕竟,若相铉与东秀真的只是单纯的“人口贩子”那麽他们又何必千挑万选地一一立下项目进行淘汰? 但依法为据的“人口买卖”也是他们犯下的罪行,在有罪与无罪间,我们究竟会从《婴儿转运站》中体悟什麽?
即使没有人物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我们都可以从他们每一个角色的执著去摸索出背后的忧伤与哀愁; 东秀曾说:“妳知道会在婴儿身上留下纸条说‘我会回来接你的。’中,有多少母亲真的会实践诺言吗? 是每四十个裡面只有一个会回来的机率。那麽,与其让他怀抱著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梦想,不如直接让他放弃等待…”; 秀珍组长在下雨的夜晚曾说:“既然要抛弃他,那一开始就不该生下他。”,又或是轻抚着被雨打落的碎花喃喃自语着:“为什麽要抛弃他呢?”; 育幼院的院长说:“只有六岁以下的孩童是最容易被收养的,一旦超过了六岁,那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热爱踢足球的八岁孩子则是逢人便问:“你可以收养我吗? 你收养我吧! 我会表现得很好很棒哦!”每一句对白从人物口中都宛如轻鬆自然,但身为观者的我却感受到了沉重无比。
还记得《小偷家族》中的凛吗? 那个被母亲在寒冬关在阳台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没有食物、没有保暖的衣裳,但是祥太给了她一块可乐饼,让她逐渐露出笑靥; 人们口中定义的“亲情”代表什麽? 是血缘? 还是付出爱与关怀的彼此吗? 没有给予过关心及爱的亲生父母,那算什麽? 回头看看《婴儿转运站》中的海进,他从育幼院裡“逃”出来,跟著尚铉、东秀、素英和羽星踏上一段公路之旅,虽然才八岁,但当大伙在排列著照顾羽星的分摊表时,东进毫不犹豫地高举著手喊著:“我也要加入!”。海进的出场像是所有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群代表或是希望(?),大部份的童言童语温声地笼罩每一个背负著沉重过往的人物,时而又用小大人般地成熟口吻,在灯光乍暗的旅馆房间对著素英说:“谢谢你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很感谢是枝裕和导演一路走来始终保持著初心,那比血缘更深的羁绊永远深刻地刻写在每一部作品之中。在羽星的去与留之间,东铉不再保持著商人般的金钱利益,他曾经经历过的苦难与东秀被抛弃后怀抱著失望的信念,素英的自悔,都写出了一部只属于是枝裕和导演的史诗。最后的善良,是导演唯一能给予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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