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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日本人拍过的为数不多的真正反思战争的影片。人间的条件是日语片名的直译,实际意思是做人的前提、什么样的人才叫人,所以有的译名为《做人的条件》。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第一篇文章《人间的条件· 兵役》,1944年1月23日晚八点的我国东北边境,气温降到了零下32度,寒冷无比。但比寒冷更残酷的却是,这里驻扎着一支日本的北满州守备军1868部队,接收新兵、训练,然后送上战场。一个正常的日本人是任何被训练成狂热残忍的好战鬼子,在这里将会得到答案。
寂静的夜里,上等兵—— 板内前来巡视营房,他一出现,新兵们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与此同时,老兵—— 山崎悄悄地将一只烟头丢进了水箱里,恰如约定好的一般,被板内发现了。“咚” 的一声木枪杵地,新兵们咕咚一下瞬间站成两排,腿分开,牙咬紧,等待巴掌降临的习惯性站姿。板内抡起胳膊 “啪啪啪” 挨个儿打了个遍,随后抓起烟头甩了出去,这就是理由。
新兵—— 小原怯怯懦懦地站了出来,今天是他当值,可打水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烟头。正疑惑着,忽来一阵冷风,“啪” 的一声,把他扇到了地上。板内上前一步准备继续打,新兵——梶站了出来,暗指是老兵将烟头丢进了水箱,这一观点无疑召来了板内的又一个巴掌。同时,原本看戏的老兵们都爬了起来,竟然有人敢挑衅老兵。排长—— 吉田“蹭”的一声从上铺直接跳下来【你敢跟老兵顶嘴?】“啪”的一巴掌打了新兵——梶一个踉跄,看来今晚梶和小原都不好过了。
这天,小原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迫不及待地打开,希望能在这残酷的训练场外能得到一丝安慰。但事与愿违,这封信简直如雪上加霜,妻子和母亲大吵一架之后,威胁说要离家出走,这让小原沮丧透顶,根本无暇专注手中清理的枪械部件。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方向装反,导致部件损坏,更严重的这个部件是对面—— 九保的,结果可想而知。
九保暴跳如雷,冲上来打的小原呆若木鸡,新兵——梶试图阻拦,可小原破罐子破摔,放弃了自己。
“打我吧!尽管打!”
接下来的靶场射击,小原更是成了所有新兵们的笑柄,他射出的子弹没有一发上靶,气得军曹—— 桥谷连打带骂,喊出新兵——梶来做示范。明明是同一批新兵,新兵——梶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射到靶上,而小原越是努力地瞄准,越是想把枪稳稳地托住。可每当扣下扳机,心头总是发颤,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子弹怎么也射不到靶上,接连的挫败感,让小原近乎崩溃。以至于在接下来联系二人冲锋的时候,失声痛哭。
梶一作为新兵在此训练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尽管他的各项战斗技能名列前茅,而且待人和善,但仍不被大多数人接纳。当然,在这样一支发起侵略战争的部队中,追求和平、反对战争,更是反对入侵他国的新兵—— 梶,当然还是不受欢迎的异类。几乎成了老兵们集体攻击的对象,除了老兵—— 新城,因为他的哥哥因为有共产倾向而被逮捕,他因此受了影响。服役三年,仍旧是老兵之中级别最低的列兵,与新兵—— 梶同病相连,被陈伟部队中的可疑分子。
为了防止新城有机会散布其左翼思想,负责安保执勤的日野准尉,几乎把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都安排给了他,即便是在休息时间,也要派他去打扫厕所。新城被折磨得疲惫不堪,日渐憔悴,让新兵—— 梶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在这里,他们除了服从,无可奈何,除非逃离此地,跨过边境去往一个自由之境的念头,开始在新城的心里生根发芽,
新兵外出打猎的这一天,军营里来了一个女人,新兵—— 梶的妻子—— 美千子。这是有违规定的,工藤大尉思虑再三,或许她的到来,能让新兵—— 梶的反战思想有所改观,便同意她在此逗留一夜。新兵—— 梶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地冲向库房,可临进门又放缓了脚步,摸摸自己憔悴的脸庞,看着自己落魄的模样,不知道妻子是否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新兵—— 梶推门而入,当看到这一副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变成了现实,新兵—— 梶激动不已,可又带着一丝丝的沮丧。为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而羞愧,为自己努力地想当一个兵,却仍旧是一个不被接纳的边缘人而自惭形秽。但很快被妻子依旧暖入心扉的温柔融化了,二人紧紧相拥。
夜里的库房阴冷无比,新兵—— 梶试图向排长—— 吉田申请多拿几条被褥,但除了得到几句无情的挖苦,他什么也没能借出来。熄灯以后,夫妻俩只好挤在新兵—— 梶的,那一条薄薄的被子里。久久难眠,两人都很清楚,这一夜有可能会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夜,只有醒着,才会过得更慢一些。新兵—— 梶由衷地感谢美千子,为他如地狱般的冰冷生活带来的温暖,而美千子只希望新兵—— 梶能够活着回家。
当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撒进来,新兵—— 梶请求美千子脱光了衣服,站在月光下,他要把她的一切深深地记在脑子里,烙印在自己的心里。因为他知道前路不可期,美千子心领神会,尽管她希望,可她更清楚,这一夜不会再重来,这一夜是一场诀别。银白色的月光洒满雪白的躯体,冰冷的泪珠挂满了脸庞,新兵—— 梶久久凝视,深深地相拥。美千子恳求新兵—— 梶要将她的一切都带走吧!
次日一早的自杀训练,新兵—— 梶心不在焉,当然,和这场他本就反对的入侵战争相比,即将离去的妻子才是他真正在意的。部队即将进行长途演习。;临行前,小原再次遇到了麻烦,在他写给家里的信中抱怨满满,对战争充满了恐惧,他的怯懦,让工藤大尉很不满意,逼着小原在日野的监督下,重新写了一封完全违背心意的家书。并在徒步演习之前,惩罚小原负重奔跑至体力耗尽。
于是在接下来的满负荷,徒步演习中,小原很快体力不支,渐渐脱离行军队伍,如果因此而拖累整个班,小原将会成为新兵们的耻辱。接踵而至的羞辱,甚至虐待让他难以承受,新兵—— 梶提出帮他一起完成,替小原扛下了所有的负重,但行不多久,小原彻底跟不上了,他体力严重不足,但根本的原因,是他的精神支撑不住了。家里妻子和母亲不和,战友的欺辱,训练的辛苦,重重压力让小原泄了气,他放弃了。
任凭新兵—— 梶如何恳求鼓励和鞭挞都不管用,小原就像一滩烂泥,一滩会呼吸的烂泥,贴在了地上。结局可想而知,被马车拉回来的小原和另外两个新兵,成了整个联队的耻辱,被等候在营房外的老兵们打得鼻青脸肿,冷水浇身。回到营房以后还不罢休,还要从精神上折磨你。老兵 —— 吉田让小原学习妓女的样子,缩在角落里招呼客人,这让一个大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生不如死。
小原万念俱灰,哀嚎不止,新兵—— 梶试图阻止,被新城拦了下来,他很清楚不仅拦不住,甚至还有新兵—— 梶也会被给予惩罚。事后,小原继续被罚站,直到深夜,小原借口上厕所,悄悄拿走了一把枪,装上了那颗自己藏了许久的子弹。他要把自己杀死,杀死这一副苟活的皮囊,死了就不必再忍受了。用一根木棒压住扳机,将枪口对准喉咙,闭上双眼,慢慢地真踩了下去,一下,两下,枪还是没有响,难道这是我不当死的预兆?小原犹豫了,恐惧的冷汗早已湿透全身,起身就要离去,可脚依然踩在木棍上,惊醒了熟睡的新兵—— 梶。
次日,小原的尸体被暴晒在烈日之下,都说逝者为大,入土为安,但在这里,小原的死成为了联队的耻辱,成了警示众人的标本。称他是懦夫,可一个敢死的人,能算是懦夫吗?一个敢死的人,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这不是懦弱,而是在这里没有活着的希望。新兵—— 梶既悲痛又愤怒,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他必须要为小原的死付出代价,新兵—— 梶冲进工藤大尉的办公室,要求严惩滥用私刑,进而直接导致小原自杀的上等兵—— 吉田等人,并冒险道出了出现这种老兵虐待新兵进而致死的,是因为这支部队自身的问题。结果,不仅吉田不被惩罚,新兵—— 梶反而招致一顿毒打和严厉的警告,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几天之后,1868部队开拔来到了边境线,为了消磨新兵—— 梶的反抗情绪,他们采取了和对待新城一样的套路,让他疲于执勤。一段时间下来,新兵—— 梶确实日渐憔悴,身体疲惫不堪,但他的内心却依旧坚毅无比。小原所遭受的虐待,依旧在他心中久久难平,可是除了跟新城吐露一下,在这支部队中,他根本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今,身在边境线,离新城所期望的世界仅有一步之遥,新城在等待机会,永远地离开这地狱般的生活,去往一个自由的国度。他想新兵—— 梶提出一起逃跑,被新兵—— 梶拒绝了,就如同当初去到老虎岭,新兵—— 梶没有选择逃避,他要留下来,用自己的行动去改变现状,可路在何方呢?
之后,没过几天,新兵—— 梶被调回本部参加射击比赛,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新城出事了。那天夜里,新城跟着板内巡逻,突然远处夜空一闪,一枚信号弹就在边境线附近,看似有敌情,板内好大喜功,拉着新城就寻了过去。抹黑片刻,突然湖边人影一闪,板内大喝一声,当即开枪,随后快步追到了湖边的草房内,发现了刚从湖边跑回家的中国百姓。
可想扑了个空,板内自以为是的认为新城就是发信号弹的人,而新城试图辩解,但板内对眼前即将到手的军功垂涎三尺,而且即便抓到的只是一个渔民,但是把一个这个百姓污蔑成敌人,也不会有人反对。任凭男子以及家人如何求饶,板内一概不听,甚至要将男子的妻子当场欺辱,令新城不忍直视,趁机授意男子快逃,结果被板内追出去,一枪击杀。
事后,新城因放走敌人的罪名,被日野准尉痛打一顿之后,准备将其送进监狱。恰在此时,营外突然喊声四起,见不远处的荒草地火焰滔天,着了野火,日野准尉当即抛下新城,带着全体士兵出去救火,。空空的营房,此刻只剩下新城一人,稍一思虑,这不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吗?探出脑袋,看四下无人,新城快速翻出矮墙,向着边境狂奔而去。
野火势头正猛,触动了整个联队,火势依旧不见减弱,加上逆风扑救,士兵们被灼热的火苗逼得连连后退。日野见继续下去火势难控,于是下令士兵先撤离着火大,在后方数米开外重新筑起的防火墙清除干草。未料,就在士兵们后撤的时候,军曹—— 桥谷和新兵—— 梶,同时望见了远处正沿着仓皇逃离的新城,桥古大吼一声【逃兵】而新兵—— 梶视而不见,但当吉田冲出去追捕的时候,新兵—— 梶立马跟了过去,因为他知道,新城抓回来,就活不成了。
新兵—— 梶猛跨一步,将吉田撞进沼泽,高呼一声【新城快跑!】吉田陷在沼泽中,垂死挣扎,拼命呼救,新兵—— 梶也几乎体力耗尽,但他还是要把吉田救上来,吉田确实不值得救,人有好坏之分,但生命只有生死之分,新兵—— 梶不想做杀人犯。可没想到,恶人自有天收,逃出了沼泽地,却躲不过天谴,最后吉田得了出血热,而命丧。
侥幸还生的新兵—— 梶,在部队医院养伤期间,结识了同样被称为可疑分子,服役了三年依旧只是个列兵的丹下。从他口中得知【战争快要结束了,德国即将投降,】随之而来的便是日本,如果俄罗斯参战,日本兵败之日,为期不远了。不必踏上战场开枪而结束这场战争,正是新兵—— 梶和丹下所希望的。
可希望没等到,失望先发生,丹下再次被调往了前线,生死未卜。索性新兵—— 梶的伤病还没有痊愈,而他的部队已经去了前线。照此看来,新兵—— 梶 不必参战了,很有可能被遗留在这间部队医院工作,直到战争结束。数天以后,新兵—— 梶和负责照看他的护士—— 德永越聊越投机,所谓日久生情,尽管新兵—— 梶知道自己已有贤妻。
尽管德永也知道了新兵—— 梶有了妻子,可在这冰冷冷的医院,生死离别的站台,两人渐渐温暖的彼此。眼看迸出火花,老护士长突然出现,阅人无数的他一眼看穿了二人的心思,当场痛骂一顿【战争时期,光天化日之下,竟在此调情!】
几天之后,新兵—— 梶和德永被送到了前线,战争,战场,越是想要远离,却越是离得近。他能否活着回家和他的美千子重逢,再续柔情,还是只能将那月色下的美景长埋心间,敬请期待下篇《人间的条件之生死战场》!
在第一二部接近结尾的时候,梶的朋友冲岛对他说:“你最终还是赶上了这趟人本主义的列车,尽管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这种“高昂的代价”在影片中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梶在最后被征召应伍,这也就意味着,梶必须完全脱离此前生活的环境(即平民的环境),来到一个带有全新语境的位置,在那里,军衔等级可以压倒一切,经验永远凌驾于理论之上,任何个人主义的思想都必须被消灭,而国家,就是日本国旗上的那顶太阳,是每个人必须追逐的对象,哪怕结果是焚灭。
军队是一个几乎无法施行人本主义的区域,同时军队也代表了国家机器的另一种核心,即武力的核心,在军队面前,日常社会的规则是被完全漠视的,一方面是军队的暴力性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另一方面则是战时日本军国主义的影响。处在这个核心中的两个人,梶和小原,似乎形成了某种鲜明的对照,梶坚韧、有能力、负责、服从命令,而小原怯懦、虚弱,小原脸上的那副眼镜就已经暗示了他必将被体制所霸凌的命运。
如上,小原的遭遇——从被歧视、被压抑再到被侮辱,这一切就已经向梶以及屏幕前的观众传递了一个信息:人本主义在军队中,是绝不可能的奢望。
同时,面对不平等的环境,梶的表现也耐人寻昧,三四部中的梶不再是一二部中那个死磕、焦虑的青年,而更显得老练、稳重,在小原最先几次受辱时,梶没有出面,哪怕是朋友新城被老兵打,梶也只是在一旁漠视,同时,他遵守命令,恪守职责,这或许会令很多观众感到有些诧异。
而在我看来,梶在军队中的表现几乎是必然的,因为梶并非完全是个反叛者,而是个受限于文明规则的先进分子,影片中所突出的关于梶与上级争斗的戏剧点,算是不合时宜的行为,在战时梶的这些行为触犯了一种微妙的,介于法律和现实之间的原则,当然这种原则本来就是为满足少数人利益而制定的不公平的规定。
因此,梶触犯的,实际上是模棱两可的规定体系,它并非不平等本身,而是限于某种文明制度中的不公,这也是为什么在一二部一开始冲岛告诉梶,他的理论似乎没有抓到真正的重点。至于这真正的重点是什么,我想是整个以“经验”“关键时期”为借口的政治制度,以及围绕此政治制度所构建出的一系列体系(包括医疗、教育、工程等)。
因此,梶从未反叛过任意一个体制,他所反叛的只是体制中的不公,所以当梶走进一个新的体制(军队体制),他自然地适应了这种体制,当然这种体制和他的本性是冲突的,这种冲突在影片结尾得到了完美的证实。
这种适应,在小原自杀的时候,变成了一种反刍。梶在此时才彻底意识到,整个军队的存在,就是为了磨灭人性,而这种磨灭必然是建立在不公平的基础上,他情愿为小原讨回公道,代表着一二部中梶纯粹人本主义精神的一种回归,或者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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