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海”指的是俄裔美国小提琴大师海菲兹，“奥”说的是苏联小提琴巨匠奥依斯特拉赫，两人都是小提琴演奏历史上不世出的天才。有趣的是，无论是专业人士还是乐迷，都爱拿他俩相比。虽然他俩在很多方面很不一样，又有人说二者“不可比”或“不好比”，但在老海已逝世三十多年，老奥更走了近半个世纪的今天，热爱他俩的人们仍照比不误。这也许因为他们特点太过鲜明，只听琴声不见其人，你也立马就能分辨出谁是谁。

老海最为世人称道的是其精湛的演奏技术。弦乐不比钢琴，没有固定的琴键，音准的把握全在耳朵指引下的手指运动，功夫不到者，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小提琴演奏，音准是大难。而老海音准之精确堪比机器，有人将其快速的演奏放慢了去检验，音准还是无可挑剔。老海手指机能特优，训练又得法，所以即便应对“狂板”的快速，他也不在话下，“大珠小珠落玉盘”形容他疾速发音的颗粒性，真是恰如其分。

这是按弦的左手，他（持弓的）右手一样出类拔萃，常规的弓法不用说，他更有“连顿弓”等绝活，令包括老奥在内的一些大师级演奏家望而兴叹。所以小提琴大师克莱斯勒有言：海菲兹最大的缺点，是其技术的毫无缺点。当年他的技术水准可谓空前，是否绝后不好说，但至今无人超越则是事实。

单说技术，老奥或没有老海过硬。就音准而言，老奥难与老海比高低，也不大经得起放慢检验的挑剔。而老奥最大的心结还是右手的连顿弓技术，老海的这一绝活，老奥终其一生都未能掌握，幸好得用连顿弓的音乐作品不多，偶尔遇上，他只好作些变通。老奥曾戏言：谁要帮他解决了这一技术难题，他愿奉上自己的几成财产（大意）。

老奥真正厉害的是发音。乐迷周知，小提琴是最接近人声的乐器，发音对于小提琴的音乐表现是决定性的。老奥的演奏极具感染力，其声音以浑厚温暖的抒情性著称，色彩变化层次丰富，宏大气势与柔美细腻兼而有之。用今天的话说，老奥的音色具有治愈性，听他的演奏会不自觉地沉浸其中。记得刚学琴那会，偶尔听到老奥演奏的黑胶，竟感灵魂出窍，余音绕梁数日难以平静。其后在一本苏联画报上发现他老人家演奏时的大幅照片，当即剪下贴到墙上，日日向其恭行注目礼，膜拜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诸位千万别产生误解，以为老海只是空有“金刚钻”，音乐表现上不足道哉；老奥固然声音一流，毕竟有技术上的软肋，有些难度更高的作品可能拿不下来。可以肯定地说，穿越历史，放眼四海，无论老海还是老奥，都是大师中的大师，都具有非凡的技术和精湛的音乐表现力，演奏曲目也极其广泛。他们最大的不同，只在技术特色和表现风格上，这些特色的实质和成因自然十分复杂，这里的三言两语岂能道尽。

恰好我最喜欢的两位华人弦乐演奏家王健（大提琴）和宁峰（小提琴）也曾对老海和老奥作过比较，他们的看法也基本一致，即老海由于技术上过于完美而近乎于“神”，人们对其的敬畏多于热爱；而老奥由于其琴声的宽厚、温润和热切而更具人间气象，人们发自内心的亲近感也更强烈（大意）。

事实上，老海和老奥都是不可替代的，各自将优长之特点做到极致，最终都令人难以忘怀。或许这才是人们常拿老海和老奥作比较的深层原因。

（作者梅明蕾 媒体人，爱乐者，读写驳杂。）

【编辑：汪宇瑾】